善惡會由那個時代的道德去衡量,最終的價值將成為歷史,交由後世來裁定。既然如此,現在走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即可。

【昴尤】リゼロEX:从零反复的尤里乌斯线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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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尤里乌斯站在阿尔德巴兰面前的时候,独臂男人令人意外地毫无反应。


 明明眼前就是堆成佣人尸体堆成的血海,但他却没有流露出什么特别的感情,就仿佛那些人都是阻碍前进的虫子一样。

 独臂男人的态度让尤里乌斯皱眉。虽然这不是他干的事,而是同行的黑衣女子犯下的恶行,但默许她举动的自己和她同罪,尤里乌斯有这样的觉悟。


 在他有所行动前,阿尔德巴兰用独臂弹了弹头盔,发出清脆的声响。


「什么嘛,居然是你啊。还以为死了。」


「承蒙昴阁下搭救,捡回一命。」


「作为救命的代价,你变成兄弟手里的鬼了吗?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是了,兄弟。尤里乌斯品味着这个称呼。

 即使被人杀进宅邸,这个男人依然那么亲昵地称呼昴,一如当初在王城大厅里的时候。难道他是那么在乎情谊的人吗?难道昴远比自己想象的不在乎感情吗?一想到自己可能错得离谱,尤里乌斯就难耐胸口想笑的欲望。


 他感动过,期待过,欣赏过,迷恋过的男人,却是自己从未了解过的人。多么可笑的感情,滑稽到足以让他抛弃一直以来的矜持。

 但是,他只是从剑鞘里拔出长剑,用冷静的目光注视着对方。


「活着,还能改变。」


 还能有利用价值的话,最起码想要救下约定了绝对要保护好的对象。

 自己走错了路。

 因为那份私情放纵了自己的堕落。因为前途被腰斩纵容了自己的怠惰。因为立足之地的消失容忍了自己的懦弱。


 失去了的勇气还能再找回吗?尤里乌斯不那么认为。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软弱。为了战胜那份软弱,他指定目标、拟定计划、勤奋刻苦、坚韧不拔地前进,企图斩断那份挡住前路的阻碍,渴望斩杀那个软弱无力的自我。

 然而无论挥舞多少次剑,无论击败多少敌人,那个自我也没有消失。他永远沉睡在尤里乌斯的心底,等待被唤醒。


 意识到这点后,他感到害怕了。

 他不知道之后该怎么走,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怎样。


 给那样迷惘不安的尤里乌斯提供庇护的,就是当初将他从沙漠里带出来的昴。不需要再努力了,没必要再奋斗了。只要呆在那个房间里,尤里乌斯就能放出那个弱小、从未长大过的自己,得到心灵上的满足。

 结果,到头来自己还是没办法舍弃昴,没办法割舍掉他的照顾。


 那个人的眼睛已经死了,眼瞳里倒映着地狱。见识过无数死亡,也无数次濒临死亡,才会拥有那种眼神吧。


 我可以帮你。好几次都想这么说。到最后却总是不了了之。

 自己真的能帮助他吗?心底的软弱恣意冒头,缠绕全身。害怕死亡,恐惧被害,连一步都没有勇气踏出的自己,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帮助他。只会增加他眼中地狱的深度罢了。

 那么想着,那么相信着,那么自欺欺人,抵达的终点却是现在这般局面。就连尤里乌斯自己都觉得好笑。


 将这份优柔寡断的感情扼杀吧。将那个软弱无力的自我封锁吧。

 然后,自己将全心全意地去实现昴的希望。


「……这样啊。兄弟肯让你来,他也被逼到没办法的地步了吧。我是不会放水的哦。就算,那只会令你绝望……」


 这么诉说着打断尤里乌斯的思考,阿尔德巴兰将手放在身后的青龙刀刀柄上,轻松地就将沉重刀刃拔出,单手摆出攻击的架势。

 他看着前进一步让剑端划破虚空的尤里乌斯,深吸一口气后慢慢说道:


「也只能怪星星不好。」


 沉重的话音成为战斗拉开的号角。

 尤里乌斯挺剑朝阿尔德巴兰冲刺过去。剑刃与青龙刀碰撞迸发出银色火花。


 近一年多没有与人交战,让他的速度和力度都有所下降,尽管如此异常清醒的大脑却敏锐地捕捉着独臂男人的动作。

 旋身闪避横斩而来的刀刃,任凭青龙刀削去些许发丝,尤里乌斯弯下身子朝阿尔德巴兰难以防御的左半身斩了过去。


 银色的剑刃刺出锋利的弧度,锋芒下眼看鲜血就要浸润男人的身躯。


「多娜!」


 但阿尔德巴兰毕竟失去独臂多年,没可能对敌人的攻击套路毫无防备。

 清楚了解自己的弱点,然后针对弱点设下陷阱,这也是战斗的智慧。


 伴随咏唱,大气里的玛那发生变化。坚固的土墙从地面突然爆出。没有任何浮夸装饰,也不具有魔法美感的墙面,化作凶恶的钝器撞向尤里乌斯的身体。

 一旦被撞击尽管外表不会有损伤,但恐怕内脏会因此而位移破裂。

 然而,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尤里乌斯踏向地面,远在土墙追上自己之前飞上空中。身形翻转后,脚尖正好落在暴起的墙壁上。


 落点和时间都算得恰到好处。早一秒他的脚就会被撞碎。在大气玛那变化的时刻他就对魔法效果产生了预判。

 然后——


 风吹过了阿尔德巴兰的身旁。

 否,那并非是风,而是划破大气让空气为之奔走的剑意。


 从旁观看的话自己说不定会忍不住鼓掌,但此刻却只能进行着徒劳无功的抵抗,说到底——


「不,其实也没那么麻烦吧。」


 阿尔德巴兰像是兴致索然般地嘀咕,却还是尽职尽责地进行防御。

 没有将他的声音听在耳中,尤里乌斯不断在他身上制造伤口。


 虽然自己不能使用精灵术进行牵制,但对方也不是集攻击与防御于一体的精灵术师。总是以魔法来阻挡攻击,他的体势时不时会出现一瞬间的空隙。

 内脏被刺穿。肩胛骨被击穿。大腿肉被削掉了一半。裸露在外的腹部和侧腰更是伤痕累累。头盔里流出咳嗽出的血液和肉沫。最后连咏唱的余力也没有,被长剑刺穿了咽喉——这就是名为阿尔德巴兰的男人的终末。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制造尸体的触感还残留在手上,尤里乌斯抽出刺中他咽喉的剑,正准备离去时——


「也只能怪星星不好。」


 听见了本该消逝的男人的声音。

 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回过头眼前是完好无损的阿尔德巴兰。别说是被捅成刺猬的身体,连滴在地上的血液都消失不见。仿佛刚才只是一场幻梦般。


 不可能。那绝对不是梦。尤里乌斯还没有糊涂到分不清梦的地步。周围的玛那也在提醒他这里是现实世界,一旦死去就不会复活的现实世界。


「禁术……吗。」


 尤里乌斯再度横剑摆出架势,这次不等对方给出反应就直接一发风刃朝对方脖颈割去。

 发出哇哇惨叫,独臂男人蹲下身体用头盔强行挡了这一击,避免被瞬间斩首的厄运,但与此同时执有长刃的死神已经逼近身前。


 那不过是过去的重演。区别是尤里乌斯的技术变得更加娴熟。十次来回后他就将剑送入男人的心脏。


 确实从掌心传来实感,听见了肉体时被刺穿发出的、犹如多肉果实爆掉的声音。

 然而——


「——也只能怪星星不好。」


 第三次听见那个淡然从容的声音时,尤里乌斯的呼吸慢了半拍。

 这回他被先发制人,以投掷技扔出的青龙刀扎进他的肩膀,明明竭力转动身体却还是太慢。之后紧随而至的是来自男人的一击飞踢。用手挡住那踢技,却被阿尔德巴兰趁势拔出了扎在他右肩上的刀,反身朝他的脖子砍来。

 尤里乌斯匆匆提剑来挡,巨大的力道却还是将刃逼近他的脖颈,留下一道血痕。


 酥麻的疼痛刺激着大脑。他的目光变得锋锐,将剑刃一转,长剑将青龙刀隔开。手腕抖动下化作锁链般缠上刀刃,剑端直指男人握刀的手腕,一下子就剜下了他腕上的一块肉。

 再一抽,失去握刀力量的青龙刀便被长剑抽走,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


 刀落地扎进铺有地毯的瓷砖中,尤里乌斯的剑也带走了其主人的生命。


「这究竟是……」


 用手捂住血流不止的肩膀,因为强行活动舞剑的缘故,伤势被扯得更厉害了。

 但还没等尤里乌斯思考出结果,那个声音犹如噩梦般准时到来:


「也只能怪星星不好。」


 尤里乌斯猛地抬头,剑已从他手中飞出,化作一道光直直刺入对方胸口。


 阿尔德巴兰第四次倒下了。

 他冲到男人尸体旁边拔出长剑,捂住肩膀的左手还能感受到温热血液从体内流出的触感。这并不是幻觉,也不是时间逆流,只是眼前的男人在一次又一次地复活。


「水之玛那——」


「也只能怪星星不好。」


 如果不治好伤,如果被他杀死,自己的生命就会结束。

 相反,无论自己怎么杀死他,对方似乎都会永无止境地复活。这是比赛耐力的游戏吗,还是只是单方面的折磨?


 尤里乌斯将长剑握紧,凝视着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只有一条手臂,打扮得像粗鲁的农家汉。虽然裸露在外的肌肉让他看上去结实彪悍,但感官上令人觉得那只是个普通人。若他是普通人,早就死在尤里乌斯的剑下了。


 但他没死,现在还没死,未来大概也不会死。会像噩梦一样,反反复复敲响现实的门。


「呼……」


 到底杀了多少次了?将他杀死,自己也不时受到伤害。在对方复活的间隙挤出玛那来治愈伤势,再度将他杀死,不断循环。

 尤里乌斯觉得自己变成了在转轮上跑动的仓鼠,无知无觉地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或许一直到死,这个循环都不会停下来吧。等待自己的就是这样神经绷紧到极限的无尽挑战。


「本来,就算被你杀掉也没所谓……」


 喘息着,尤里乌斯将剑从他的体内拔出,挥去沾在剑上的血液。尽管知道再过几秒这血就会消失,他还是不得不通过这个动作来确认实感。

 从那个沙漠被救出后,自己的生存欲望意外变得很浅薄。能够为昴去死也未尝不是件幸福的事。起码那样自己的存在多少有了些价值。但是——

 那个昴并不是自己理想中的昴。自己一直以来所相信的,只是被施加上个人幻想与憧憬的产物。


 已经什么都搞不明白了。他生存的世界未必不如现在面对的那么扭曲。


 是从什么时候起崩坏的呢?

 是因为没能拒绝昴伸出的手吗。是因为在沙漠中苦苦求生到最后舍弃了希望吗。是因为对昴抱有了不切实际的憧憬与迷恋吗。是因为把昴当做了可以托付后背的友人吗。还是因为在最初的那刻看走眼了昴这个人呢?


 从什么时候,尤里乌斯·尤库里乌斯开始难以摆脱这个囚禁他的沙漠的?


「也只能怪星星不好。」


 死者再度从地狱爬出。计数已无意义。就连思考都快麻痹的世界中,只有战斗本能残留着。

 那种感觉,就仿佛被遗弃在沙漠。

 抓不到任何能够抓的东西,找不到任何足以立足的地方。面对的是一望无际、毫无变化的沙漠,连感情都变得麻木,不再追求海市蜃楼。


「想死吗?」


 阿尔德巴兰用看穿一切的目光看过来。他的口气还是那么懒散,却不容小觑。

 尤里乌斯叹了口气,抓紧了握住的剑。


「呼,是呢,这可是连海市蜃楼这样的幻觉都不给的,完全绝望的境地。应该早就放弃了。自己都觉得该放弃的。但不好意思,我的剑还没有碎,那么我还没有放弃的理由。」


「要斩断你的剑吗?」


「如果那只是形式上的东西,也就不会那么麻烦了吧。」


 不假思索地说出口后,连尤里乌斯自己都忍俊不禁了。

 结果反倒是阿尔德巴兰那里咂了咂舌。


「战意吗。说过了吧,不会放水的。你还是趁早放弃了吧。兄弟已经走错了路,你没必要为他断送前程。」


 被投以规劝的话语,尤里乌斯苦笑着摇了摇头。

 自己并不是为了昴而来,不,确实有一部分是为了他,但真正站在这里,站到现在的理由却不是那个。


 脑海里浮现出的,是被自己忽视的少女的身姿,应该扶持的少女的音容。

 只是为了她而已。

 如果没有她,就等于没了王牌。所以,应该支付的筹码,尤里乌斯会全部支出,倾尽全力奋斗到最后去赢取那万分之一可能存在的结局。


 信心是?负。

 策略是?无。

 胜算是?零。


 那么,为什么还要战斗?

 因为不去战斗不行,不去取回她不行,不去找回尤里乌斯应有的姿态不行。

 即使结局是死路一条,只有这个战意不会被抹消。


 然后,重振姿势的尤里乌斯冲不断在唉声叹气的阿尔德巴兰问出最后的疑问:


「抱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却也只能心领了。我绝不会退让。只是,还有一个疑问。」


「啥?太难的要付钱哦。」


「你很清楚昴阁下的事,为什么不趁早除了他?」


 沉默降临了几秒。

 独臂男人将刀插在地上,把手伸进头盔里,像是挠了挠下巴般。尤里乌斯没有趁势攻击,等待他思考后给出回答。


 然后,阿尔德巴兰冲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兄弟不是那么容易除掉的家伙。第二,我姑且自认为是他的兄弟。」


 因为是兄弟所以下不了手吗。难以相信的理由。没办法看着对方眼睛确认,但尤里乌斯奇异地相信那就是真实。


「是吗。那么,战到一方倒下为止吧。」


 他点了点头,倒没有憎恨。

 既然这是对方的技能,那无论再怎么诡异也要接受。接受,然后寻找破解的方式。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看见」超乎常理的技能了。唯一的区别不过是今天他是一个人罢了。

 看着那样的尤里乌斯,阿尔德巴兰放弃似地叹了口气,重新握上青龙刀。


「麻烦呐,所以兄弟才会选你。喂,尤里乌斯。有一个问题。」


 他拔出了地上的刀,宅邸里华丽浮夸的灯光将其映照得发亮。阿尔德巴兰扭身顺从惯性力量甩刀后,振刀摆出要斩首的架势。他看着对方纹丝不动、保持最佳状态静静等待的姿势,慢慢将心底的疑问道出:


「为什么,当初你会在练兵场上对兄弟挥剑?」


 话音未落,独臂男人就冲了上去。

 单刀划出弧度,充满速度和力量感。以勇猛的角度来看,是已经足以挑战魔兽的勇士。然而——


 技术上存在着决定性的落差。

 不同于似乎没有记忆的对方,不知道观察了多少次,不知道斩杀了多少次,原本隐蔽的缝隙已经越来越明显了。哪怕闭上眼睛,指引自己长剑的光也不会消失。


 为什么呢,尤里乌斯想着他的问题。短兵相接中思绪如刀剑火花般迸发。

 那是因为——


 看见了他的弱小,意识到他的无能,为了提醒他,为了帮助他,为了拯救他才那么做的。那是处于当时情况下的自己,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就算不被理解,就算遭到仇视,既然是正确的事就没必要后悔。


 那么现在,自己在做什么呢。


 银光一闪下紧紧握住青龙刀的长臂不知第多少次飞出,失去了双臂的男人不知第多少次轰然倒地。

 血不知第多少次溅在他脸上。

 

TBC.

 

虽然大概都察觉到了……没错,这篇后面的这些心理活动受到了hellsing的影响,就是我大号上面摘录的那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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