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會由那個時代的道德去衡量,最終的價值將成為歷史,交由後世來裁定。既然如此,現在走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即可。

【昴尤】リゼロEX:从零反复的尤里乌斯线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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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听见了脚步声。

 坚定的,稳定的,没有半分动摇的脚步声。

 那是自己的脚步声,如此后知后觉般地想道。不可思议地,心情比想象中宁静。

 于是觉察到了,吹拂在耳边的风之悲鸣,被自己踩碎的泥土从坡上滚落的声响,野草折断时清脆作响。


 急促的呼吸倾吐在大气中,并不寒冷的风却令人产生吐息快要凝结的不快感。衣服破损得相当严重,依稀能看见布料下留有伤疤的肌肤。疼痛在紧急治疗下消失,但那种初级魔法不能补充失血消除疲劳。所以,呼吸急促得不像样,脸颊上有汗水滴落,脑袋里像是积压了淤泥般难受。


 他仰起脸望向天空。身后被火光点亮的天空变成红紫色,与眼前深蓝的暗夜相映,仿佛是被隔绝的两个世界。空中皎月高挂,是很适合作为终点的一天。

 倒也不想多愁善感,只是拼命用周围的一切来肯定自己罢了。


 不可以回头。不可以后退。不可以逃避。

 如此训诫着自我,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


「那个女人虽然喜欢用金块来装饰屋子,但这边的风景却意外地朴素耶。」


 漫不经心般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尤里乌斯止住了脚步。

 不自觉地顺着对方的话语看去,被装饰得辉煌的别墅在火中悲鸣。噼里啪啦的火烧声音里混入了不协和音。那是男人在组织灭火的呐喊。


「是吗,你没有杀他啊。我的兄弟是万人迷我咋不知道呢?」


「——我考虑过了。」


 尤里乌斯打断对方——菜月·昴插科打诨的话语,转过头去看向站在山头的青年。


 他依然穿着那套华美的礼服。漆黑的衣摆在风中摇晃,佩戴在身上的装饰清脆作响。那全是身份与权力的象征,记录着他的名望,他的作为,他的胜利,他的功绩。

 据说他得到了梅扎斯边境伯的青睐,无论是怎样的要求都会被认可。只要这个人愿意,他就能集结军队,组织部下,攻占领土。

 然而——


 至今为止他做了那么多事,博得了那么多名誉。其中却唯独没有「艾米莉亚的第一骑士」这一个。这个头衔被青年自己出让给莱茵哈鲁特了。

 为了得到最好的成果,什么都能舍弃,什么都能做到,这就是现在的菜月·昴。


「我想要报答你的恩情。」


「嗯。」


 大概是注意到自己话语中的严肃,大概已经猜到自己的想法,昴用闷闷的声音应着,将头上戴的礼帽摘下。黑色短发胡乱飞扬。刘海间若隐若现的黑色眼瞳里,既找不到因为被质疑的愤怒,也找不到被背叛的痛苦。


 啊啊,又来了。尤里乌斯想。他有时会表现出这种看穿了一切的姿态。将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仿佛能预知未来般算计了万物的举止,令人打从心底感到寒意。

 简直就像是贤者般。尤里乌斯曾有过这个念头。他一度以为昴找到了自己的道路——能让武力和魔法都不合格的他足以站在艾米莉亚大人身后的道路。然而——


「但是,方法绝不能是帮你杀人。那样的屠杀除了增加罪业外毫无意义。选择用阴招除掉对手,雇佣那个女人的时候,你就已经偏离正道。忽视这点,不,故意无视这点的当然我也错了。」


「嗯。」


 那条道路已经歪斜了,而昴也会将那位大人带入深渊。


「能报答你的方法只有一个。」


「嗯。」


「阻止你,别让你再错下去。」


 一直若有似无响起的应和声消失了。

 尤里乌斯迈开了停下的脚步,重新逼近昴。


「然后,方法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


 黑发青年歪着头凝视他的面庞,然后垂下眼眸看向尤里乌斯递出的剑。没有要接下来的意思。他好笑地摆了摆手。


「我怎么可能赢得了你啦。」


「是吗……」


 尤里乌斯的手没有移开。见到他这样,昴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动容。之后他叹了口气,月光辉映下看上去惨白的面庞首次溢出了感情。

 他接过青年递出的剑,笑着感慨「这回不光沉重也锋利多了啊」将锋芒毕露的剑刃从剑鞘中拔出。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尤里乌斯递出的是昴交给他,日日夜夜中打磨得锋利的长剑。虽然与阿尔德巴兰的交战让它有些磨损,却半点不损失其光华。


 从腰际拔出另一柄剑,尤里乌斯取下剑鞘后弃置一边。款式陌生的剑鞘让昴理解到,那不是自己准备在龙车中的备用剑,恐怕是从阿尔那里得到的。


「喂喂,把别人友情赠送的东西就那么扔掉了啊。」


 摇头晃脑地感叹着,昴将身上碍事的装饰、连同礼服外套一起抛下山坡。看他那样对待自己的财物,尤里乌斯动摇了下,却瞥见昴扯开领子露出胸口的结晶石项链,被其完全吸引了注意。


「这是——」


「第一次看见吧。那是个只会发牢骚给馊主意的坏蛋,不会参与到这边战斗中的。」


「那是精灵——」


「才怪哩!只是阴魂不散的、人类的灵魂罢了。」


 对明显动摇的尤里乌斯解释道,但没有预想中的反应,尤里乌斯只是忍耐疼痛般地垂下眼睑。昴将他脸上的寂寞无视,摇晃着抬起剑端指向他,以「事先说明」作为开场:


「即使现在,我也不觉得自己错了。」


「是吗。还以为最起码的罪恶感是有的。」


「罪恶感不可能消失吧。毕竟也有因为我丧生的性命。但是,那是必须要做的事。不做就会变得棘手的事。不做就会导致灾难的事。对此我没有一丝后悔。——只有在你的事情上是例外。」


 最后一句话仿佛利箭般扎在心上。

 尤里乌斯打量着昴洋溢微笑的扑克脸上漏出的那丝自责和感伤,心头燃起了冰冷的怒火。


 长剑划过长夜,发出破空的鸣响。就像一阵风般袭向昴的侧脸。

 昴匆匆抬起剑追寻剑光的落点,却被巧妙地点在剑刃上。被力道打偏的剑划破昴的脸颊,血瞬间涌了出来。

 忍不住用左手捂住脸,血滴渗进指缝又湿又黏,非常恶心的触感让昴咂舌。


 眼前尤里乌斯没有追击,只是让双眼载满愤怒,用剑指向远处的火光发出质问:


「你觉得这是正确的事!?」


「嘛,有多少人被卷入其中了呢。十几?几十?几百?这都是为了让艾米莉亚成王所必须要做的……除她以外的一切都不需要。」


「必须、要做的?」


 火气让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脑袋里不断发出嗡鸣。

 面前,昴陷入回忆般地眯起眼睛,既不否认也不同意地开口:


「虽然,普莉希拉没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对除掉她这点我不抱有迷惘。」


「那只是借口而已。」


「啊啊我也知道是借口。就算如此,无论积攒多少尸体,我也要得到那个未来——!」


 没有战意也没有敌意,但昴却因为胸口燃烧的激情朝尤里乌斯扑了过去。

 他的眼睛没有注视着战局,仿佛是为了触及什么未来般朝前送出长剑。那剑端被轻易拨开,尤里乌斯顺势旋转锋芒,将剑刺入他的右腹部。


 血犹如鲜花般在白色的衬衫上绽放。昴没有理睬那份火烧的疼痛,只是将剑重新转回,发出高昂的呐喊:


「历史本来就是这样的东西吧!胜者为王,成王败寇!那可是王位耶!想要不沾滴血地坐上去,你想的也太天真了吧!」


「这是艾米莉亚大人的愿望吗!正因为那些大人不会那么做,才会被选为候选人的吧!」


「拯救族人,获得朋友,不被歧视不受到伤害地活下去,这就是艾米莉亚的愿望!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成就她的愿望!」


 剑与剑撞击,月光下绽放华彩。

 昴的吼声中染上疯狂的色彩,像是在倾诉,像是在叱责,像是在自我放逐。


 一厢情愿的感情,即使过了那么久,这份感情也没改变,这人也还是没能关注自己身边人的模样。就像被放弃了,扔在一边不管的孩子般。

 尤里乌斯觉得胃部产生了像被揪紧似的痛苦,他的剑失去准头被昴架住。


「艾米莉亚大人,不会那么期望的。」


「你明白什么!我会取代帕克在她身边,我会帮她排除万难,我会让她活在自己的梦里!这就是我和那个大精灵的约定!我会帮她登上王位,这就是我对罗兹瓦尔的许诺!只要能抵达那个终点就能获得想要的东西!为此能献上的东西我全都会献上!就算是灵魂——!」


 仿佛咆哮能增加剑的威力般,昴喊着对眼前的人挥下长剑。

 尤里乌斯反手以剑格挡。身体下沉卸掉施加在剑上的力道后,他重新站稳打开昴的剑,指向对方毫无防备的胸口。


「我不知道你背负了什么,但是昴,你选择的手段错了。」


 错误的手段,错误的做法,只会让原本能得到的东西也得不到而已。

 尤里乌斯悲哀地看向他染上血液的面庞。


「即使你成功杀了普莉希拉大人,支持她的人也会倒向克鲁修大人。之后你要杀谁?将克鲁修大人杀掉吗?还是将支持她的人杀掉?连一点恩情都不顾吗?」


「啊啊没错。不把别人打倒不行,这就是战斗的本质吧?通过杀掉别人来积攒荣耀,这就是战争的本质吧?你所崇拜的东西!」


「我没有——」


「你崇尚武力!尊敬强者!信仰伟人!你坚信自己坚持的正确道路?否!你所坚信的是前人开拓出来的路!只要沿着那条路走下去就好,哪怕是放弃自己也好,你所坚持的正确就是那种东西!所以脆弱地破灭了!所以轻易地放弃了!」


 疼得龇牙咧嘴,连站着都显得吃力,昴瞪着眼睛保持威严,用喊叫来掩饰虚弱,不断对尤里乌斯发出质问。

 明明是必须较劲反驳的话语,但看着那样的昴,别说是讲话,连反抗意识都变得微薄。

 因为尤里乌斯自己是知道的。他说的是对是错,尤里乌斯心底某一处角落应该是知道的。


 脚下发软地往后退了几步,左手捂住的腹部淌出的血液已经将手掌完全染成鲜红,滴落在草地上汇聚成血泊。喉咙干涸得要命,昴忍住咳嗽的欲望,忍耐呼吸间不断翻腾的疼痛。


「尤里乌斯,你到底为什么来找我?」


「因为……你错了。」


「谁决定的?你吗?人民吗?国家吗?神龙吗?没有这回事吧,谁都没有反抗过我,也没有批判过我。决定对我挥剑的是你的意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到底是、怎么觉得的?


 只是这样太可悲了。只是这么觉得而已。

 你不应该是这样子。只是这么认为而已。


 你的笑容应该更加清爽。你的眼里应该散发光芒。你应该为了希望而行动。你应该热烈地追求着不切实际的爱。你应该比任何人都珍爱着别人的生命。你应该会为最微不足道的死亡痛哭流涕。你应该更加自由而不受拘束。

 这想法,都只是出于私心吗?


「别迷惘!」


「——!」


「不可以迷惘!我又卑鄙又可耻,简直是无可救药,最差劲的人了!这点就连我自己都清楚,连我自己都讨厌!但是,无论做什么,我都没有迷惘!你也必须这样,否则就没资格站在这里,对我举剑!」


 冰冷的死亡已经逐步逼近昴。他的嘴唇泛上紫色,周围空气仿佛变得冰凉。然而,他瞪着尤里乌斯的眼瞳还是充满了不容退让的光辉。


 尤里乌斯低头看向自己颤抖的剑。

 为了杀掉对方而来,却因为对方正濒临死亡而颤抖。这太不像样了,自己确实没有资格握住这柄剑吧。


 他没能找到足以堂堂正正告诉昴的答案,充斥胸膛的都是令尤里乌斯惊讶的私情。


「——只是,不想看你做自己不情愿的事情。」


 正确与错误。正义与罪恶。光明与黑暗。

 驱使自己的,也许并不是那样光鲜亮丽的东西。

 无论何时都要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尤里乌斯那样不断地告诫自己。但是——


「判断这是对还是错的人,不是我,不是人民,也不是神龙。而是昴你自己。因为你根本没想过要那么做,你一直在悔恨,所以……由我来阻止你吧。就算结果是死。」


 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为了一个人而放弃别的所有人,只朝着一个目标前进,忘却途中本能看到的风景。

 这不是昴所希望的,但昴在逼迫自己这么去做。昴在迫使自己甩开所有人,孤独地走在这条路上。昴在强迫自己只看着地狱,只面对死亡。

 那样太可悲了,即使没有察觉到这份心情,尤里乌斯也本能地感到痛苦。


 ——为什么,此刻你会在山坡上对昴挥剑?

 因为看见了他的悲伤,意识到他的无助,为了提醒他,为了帮助他,为了拯救他才那么做的。那是处于现在情况下的自己,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尤里乌斯的剑停止了颤抖。

 看着消去迷惘的眼瞳,昴抿起嘴唇笑了起来。难得的、不加掩饰温柔的笑容。


「我……说过的吧?这把剑随时可以对我挥下。这是我给你的权力。」


「为什么?舍弃了一切的你却要把这个权力给我……」


「因为,你是我犯下的罪。所以,你有审判我的权力。我有被你审判的义务。」


 为了拿稳长剑,昴松开捂住腹部的左手,摇摇晃晃地将脚踩向泥土,仿佛要扎根在土地上般。让双腿停止抖动后,他深呼口气,摆出了标准的执剑架势。


 必须去打倒敌人。

 必须靠自己的双腿找到方向。

 否则就无法前进。否则就会迷失方向。否则就只能依赖别人。


「————」


 沉默中尤里乌斯闭上眼睛,敛去了眼瞳中的悲伤。

 他缓缓地,就像要将时间无限延长般地,横起长剑。

 然后,将剑锋对准昴的胸口,冲了出去。


 但是,如果能够再度、再度将敌人打败,再度找到自己所坚持的道路的话——

 那份迷惘就会消失。

 就算是一个人,也能好好活下去。

 

「——让这出闹剧落幕吧,尤里乌斯·尤库里乌斯!」

 

 那是,在激烈的剑刃交撞声中显得异样的声音。

 伴随令人不禁怀疑起自己耳朵的清脆声响,昴看见自己所握长剑的剑端飞舞在空中。


 明朗的月光映照在冰凉的剑刃上,反射出令人炫目的光彩。在那纯粹而干净的月光里,尤里乌斯的紫发飞扬,刘海下露出无论何时都令人赞叹其美丽的容貌。


 ——搞什么啊,哭了都那么好看,美男子真是……


 在那样的失神中,昴的意识坠入黑暗。

 

「晚安——」

 

 似乎听见了谁的道别。

 想要冲令人讨厌的他挥挥手,回句「别说多余的话」,但拌嘴的力气却已经被抽走。

 抱有淡淡遗憾的心情,昴被令人安心而惬意的黑暗包裹。


 那是连睡神都不禁羡慕的,永恒的安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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