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盡食慾

22

「结果，那个委托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好耶，六！我先行一步啦！」
我将刻有飞龙的旗子往前挪到准备区。
时间是莱克蒙西市事件的一个多月后，地点是在我老家贤者塔。向厄休拉小姐表达感谢，送上伴手礼后，除了闲不下来的奥托，我和林克斯就那样颓废地窝在贤者塔内。
不，颓废的人大概只有我一个。林克斯就像是发现新大陆般地投入贝亚托丽丝的书库。被美色迷惑的卷发萝莉没能把他扔出去，真是没出息。
我无比希望他能就此沉迷学习日渐消瘦。但林克斯依然每天勤勉地跑来叫早。美其名曰锻练地让我身心俱疲后，摆出清爽美青年的样子跑去读书。然后被丢下的我苦命地在夏乌拉的「嘿咻嘿咻」加油声中进行打扫整理工作。结束工作后才有时间来培养兴趣。
扔出「不工作就没饭吃」的旗号，林克斯简直蛮横至极。但连品位与野兽无异的夏乌拉都臣服于他的美食下，足可见手艺非凡。说不定他既不是剑士，也不是魔法使，根本是个厨子。无论如何，我发誓坚决不要回到只能和夏乌拉一起吃烤肉的悲惨岁月。于是只好向伟大的林克斯先生低头。
在琢磨兴趣期间，我靠着超低端的雕刻手艺，切到手指无数次，制作出一款无比粗糙简陋的飞行棋。拿去给林克斯讲述游戏规则时，被他几刀切成了足以销售的水准，世界之不公委实令人叹息。
「下次一定要契约一个可爱听话的女仆小姐！」我忍不住发出悲鸣。
那经过雕琢的飞行棋此刻就摆在待客室的桌上。
再说明一点，现在贤者塔里的被铺家具全都由奔波在外日渐消瘦的奥托采购，买来可拆卸的版本后靠林克斯进行组装。
院子里的摇床则是我强烈要求的产物。但最近总是被人霸占，抬眼能看见某头龙窝在摇床里晒太阳，长而肥硕的尾巴从摇床上拖下，像猫咪一样地摇来摇去。
「你是老头子吗？」我忍不住责问他。
被誉为神龙的家伙摸了摸胡须，用气吞山河的气势从丹田发声：「是老头龙才对。」
我决定放弃和白痴较真。
这个白痴现在就坐在我的左手边，嘀咕着「龙才不会输在起跑线上」这样的话捣鼓骰子。
「原本召唤从者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耶，六！让没有肉体的欧德实体化不就和死者复活一样嘛？耶又是六！欧德·拉古那可是个收藏癖加吝啬鬼，才不会容许自己收到的欧德被夺走。看到不这就是实力！」
一连扔出四个六和一个一的波尔加尼卡心满意足地点着头说道。
虽然各有不同，但就像种花一样，随着人的成长，名为自我意识的花（欧德）会盛开。在人死后将那些花（欧德）保留下来充实自我，就是欧德·拉古那的修行方式。
当难以抑制的世界性灾厄将发生时，本身没有欲望也没有实体的世界根源为了阻止自身毁灭、保护它的花园而做出策略性应对。给自己收集的不同领域的欧德赋予实体，这是它一贯的做法。不过这次似乎是它本身出了问题。
世界性灾厄本身是有人以利用后台漏洞般的方式，将原本属于欧德·拉古那管辖的从者们违规召唤了出来。
「违规召唤者也知道签订契约的方式，培育英雄的时间不足，像以前那样让从者具现化，没有御主的从者也可能被强制弄到敌方阵营。所以才会特地找到能够和复数从者签订契约的贤者候补吗……」
扔出了一个三的林克斯摇了摇头，边分析边将骰子递到夏乌拉面前。
「不过为什么之前不说呢？」
「说明不说明都一样。结果都是去解决委托，顺便看看能不能碰巧遇到召唤者，这样的感觉吧。」
「好随便耶。」
我从扔了个二后正哭丧着脸的夏乌拉手中接过骰子。
「切，四。不过传说中的神龙搞不定区区从者吗？」
「如果有非鲁古尼卡境内的从者出现倒另当别论，但目前出现的都是土生土长的角色。虽然我当初和扎比涅约好保护王国，但王国内部出事我是不管的哦。好耶，又是四个六。」
「你是不是使诈了？」
「本龙才不屑干那种事。」
波尔加尼卡傲娇地伸了伸脖子。林克斯投了个一后又转到夏乌拉手里。
「如果外国人妄图入侵鲁古尼卡，您就会出手吗？」林克斯问。
「当然不。」
神龙一口否决。
我边摸着蹭过来叨念「看见没师傅，掷出六了嘶」夏乌拉的脑袋，边露出唾弃的表情。
「根本就是只会睡大觉的怠惰龙嘛。」
「没错啊，顺便一提，下一个委托要出国旅游，高兴吧？」
「高兴个大头鬼啊。」
我把骰子朝波尔加尼卡脸上扔去，被他「哟吼」地一声接住。
「没想到你管辖范围那么宽。有没有护照帮办业务啊？」
「因为那块土地原本属于鲁古尼卡境内，后来才划出去的。没办法不管呐。」
「从一开始就别让它被划出去不就好了吗。」
「此乃天命，善哉善哉。」
这回也扔出六的龙装模作样地把骰子交给林克斯。他扔了个三。
林克斯轻轻咳嗽了下，再度转移骰子。
「请问具体是什么地方？」
「好像是个叫做大空洞的地方。委托人只拜托你去那里做调查。话说这回的委托人很特别哦。」
「美女？」
「某种意义上算是吧。」
「好色龙。」
夏乌拉扔出了两个六。我看了看手下的一，挪动棋子后愤愤地把骰子转交给波尔加尼卡。
这回只扔出了二。他「咦」了一声，认真打量了下骰子，转给林克斯。
林克斯扔出了六。
我看见他不动声色地捏紧拳头，然后默默地把手藏到了桌子下面。高兴就直接说出来呗。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骰子继续流转。
将终于扔到六的兴奋撇出后，林克斯冷静下来，若有所思道：
「大空洞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感觉上和莫格雷多大喷口有些雷同。」
「差不多啦。」
盯住林克斯的脸，波尔加尼卡兴致勃勃地摇了摇尾巴。我一脚踩上去，他「嗷呜」地叫了出来，被我回以「你扫到我的脚了耶」的目光。
「你真是和初代贤者一样差劲」这么说着，波尔加尼卡将和大空洞相关的事说出来。
跟位于卡拉拉奇的莫格雷多大喷口相似，大空洞也是与大瀑布相连的巨大孔洞。只不过大空洞的形成并非是自然，而是人为力量打穿的。
「要是掉下去可是会死的哦。」他补充道。
「果然，我应该知道这件事。」
林克斯一脸迷惑地说，心思显然已经不在游戏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记忆。这样一来，就非得跑一趟那个所谓的大空洞。总觉得被满脸散漫的神龙给欺诈了。
波尔加尼卡乐滋滋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感觉闻到了汗臭味。说着「这上面标了需要探察的几个位置」他就要把地图交给我，给我满脸嫌弃地拒绝。最后还是林克斯收下的。
他问：「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友情建议，最好再召唤一个从者。顺便，虽然维持从者的玛那能由贤者塔，准确地说是贤者塔底下的矿脉提供，但五个人就收支平衡了。要签订更多的从者，你们需要寻找别的能量来源。」
林克斯像学生般乖乖点头，我翻了个白眼。他这言下之意是此行非常危险。我倒也想召唤花女小姐那么强的从者，但运气哪里是能操控的东西。大概都用在扔六上了。
我看见林克斯抿了抿嘴唇，犹豫地问道：
「您知道我是谁吗？」
「按照你们之前所想，等这小子做梦梦见你过去的时候，谜底就揭开了呗。我可不想当被人讨厌的角色。」
神龙带着迷一般的微笑，用长而尖的指甲戳了戳我这边。
我将视线从林克斯身上移开。拜托，别那么看我，心脏可受不了。我唾弃地对波尔加尼卡说：「做梦要是那么简单的事，事情早就解决了耶。」
「这个人家知道嘶！师傅说过羁绊高了和从者的联系也会高。没做梦是因为羁绊不够嘶！」
「羁绊是什么鬼。到了5就会开启结婚结局吗？」
沉默中乖乖听我们对话的夏乌拉突然举起手。对于那乱七八糟的说法，忍不住进行吐槽的我，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下额头，发出「哎哟痛」这样惨不忍睹的声音后，我捡起凶器骰子，摸着额头控诉地看向罪魁祸首。
「抱歉，手滑。」林克斯说。
「手滑会正中我的额头吗！你怎么不去弹那个家伙！」
我泪眼汪汪地指向波尔加尼卡。
「别看老夫天庭饱满，其实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长了角哦。」
他咧开长有尖牙的嘴巴，说着「快看快看」地侧过头，从他的额头上炫耀般地冒出了一对尖尖的角。灿金色的光辉，虽然神圣，但总有种谜之暴发户的感觉。
「你这是什么买家秀吗？」
「是这样的吗？还是第一次看见。」
林克斯惊喜地看着。
波尔加尼卡问「要摸摸看吗」，上当受骗的林克斯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他的指尖轻轻地碰了上去。神龙红着脸发出「呜呼呼好痒好痒」的声音，像是被顺毛的猫咪一样。我暗中在心底默念「折了它折了它」但到最后林克斯也视那对角如珍宝。
一旦遇上传说中的存在就控制不住自己啊。这个人真是的。我打从心底鄙夷拿角来诱惑他人的蠢龙。
「怎么样？很漂亮吧？」波尔加尼卡问。
林克斯点点头，显然已经完全阵亡。只有夏乌拉还保持清醒地说：「出现了嘶，自恋龙本色。」
「不用出现谁都能看出他是自恋好色笨蛋龙啦。」我纠正道。
「笨蛋这个我可不承认耶。」
「前面的也快给我否定啊！」
将棋子送到终点，波尔加尼卡笑着站起身来。
「哎呀呀真是愉快，要是能喝酒就好了。」
「下次会寻找好酒来招待您。」林克斯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忍不住从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没好气地说「别纵容他啊！」，但被对方完美地无视。
「就是因为有这样很乖又不讨命运之神喜欢的家伙存在，世界才好玩嘛。」
波尔加尼卡很享受林克斯的礼遇。这头龙又好吃懒做，又喜欢欺负人，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我撇了撇嘴，目送他一如既往地腾空飞走。
差不多该去准备召唤仪式了。一想到要爬楼梯，我就感觉心累。整理飞行棋时，我看着还有三头龙停在窝里的蓝方，呼唤跟在夏乌拉身后准备离开的林克斯。
「林克斯。」
「怎么了？」
「运气好差耶。」
「闭嘴。」
他不高心地皱起脸。我眨了眨眼睛，盯着他看。
之后他像是拿我没办法般地捂住眼睛笑了起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