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會由那個時代的道德去衡量,最終的價值將成為歷史,交由後世來裁定。既然如此,現在走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即可。

东京地下铁12

12
我把剩下的子弹装入枪膛,收起枪,走回控制室重新取回了球棒。还是这个顺手一点。感受着手里的重量,我发出叹息。
用手臂夹住球棒,我取出之前对那个巨型深潜者进行搜身时从他身上发现的内部通讯器。里面说不定会有什么有用的情报。
使用内部通讯器翻查历史记录,能看见今天还没来得及删除的指挥讯息。最近的是副组长失去联络的消息。以地位来看也许他是喜多里组的组长。如此判断着,我把信息记录往上拉,大部分都是称呼日本名字的讯息里出现了一个非常令人在意的名字。
「……嗯,修格斯,什么玩意儿?」
「————」
继续进行铁笼开门操作的莱茵哈鲁特手顿了顿。
他说:「能把这个通讯器留给我,你带着贝亚托丽丝小姐和其他人一起离开吗?」
我掀起眼皮看他:「你要留下继续查看?」
「嗯,废火卿的人应该很快会到,我希望能在这里多寻找些线索。」
「那样的话,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
听他阐述完过去就有的观点,我抱起手臂说道。
必须承认若不是这家伙及时赶来,我可能还要在那个大块头面前多死几次。
我打从心底讨厌他的为人,对上辈子的事还留有些许芥蒂,但也不是无理取闹的家伙。承受了恩情就要报答,否则是没办法好好活下去的。
莱茵哈鲁特有些意外地瞄了我一眼。完成了对铁笼的控制后,他转身看向我,摊手比向外面的人:
「如果你是想要还刚刚的人情的话,昴,麻烦你能照顾他们离开。有你在,应该不会有问题了吧。」
「……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任可真恶心。你确定要一个人?我可不会特别来找你。」
「嗯,校园再见吧。」
他难得不怎么虚伪地对我温和笑了下。
我浑身上下冒出不对劲的感觉。讨厌的家伙,死了我可不管。抖抖并不存在鸡皮疙瘩,我抱起贝亚托丽丝往外走。
背后菲利克斯并没有和以前一样对莱茵哈鲁特表达心中的悲痛,只是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
虽然他已经不是『青』,性格还变得让我感觉棘手,但要不要和他谈谈呢——我边考虑边招呼遇难者从铁路离开。他们尽管害怕却没有大吵大闹,这点让我松了口气,毕竟我可没有要当保姆的意愿。就在这时,贝亚托丽丝拉了拉我的袖子:
「昴,之前可真吓人。」
「我也快被吓死了,幸好你没事。还有要叫哥哥。」
再怎么早熟也到底是才14岁的小孩,面对这种事不可能不害怕。我用轻松的口吻来安抚她,但贝亚子却不快地嘟起嘴巴:
「还是那么擅长转移话题,逃避对自己不利的事。」
「我才没有。」
「刚刚指的不是贝蒂感到吓人,而是你大喊大叫的样子很可怕。」
啊,是指这个啊……要不是抱着她,我真想挫败地抱头蹲防。现在的我当然没可能冒风险死回去,只能让这个污点留在她记忆里了。
「抱歉,贝亚子,让你担心了。」
「因为那个红发哥哥在追出去前有摸贝蒂的头说『放心吧』,贝蒂一下子就不担心了。」
「那个混蛋,居然敢刷我妹妹的好感度!」
「呼,好感已经比昴的高了哦。」
「我也太失败了吧?」
可恶的恋童癖莱茵哈鲁特,到了这个世界也死性不改,我是不会允许他像拐走菲鲁特那样拐跑贝亚子的!绝对!
我浑身散发出怨念的气息,贝亚子却反而笑起来。
她说:「这才是贝蒂认识的昴啊。刚刚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
「昴要一直、一直像现在这样哦?」
一时间我没有办法回答贝亚托丽丝的话。
隐约能感觉到她在说什么。
我总是想要以「没有经历过异世界穿越的正常平成小孩」的样子生活下去,为此不断压抑自己的真正感情。
因为、再怎么疯狂,正常人也是不会因为对方碍眼就产生杀意的吧。
在生活中干涉到我的人,妨碍到我的人,说出令我愤怒话语的人,我全都会下意识想要产生杀意。但我体内的某种反射机制却巧妙地阻碍了这份杀意的萌发。
久而久之,大概是七岁左右,杀意就被平复了。我能如自己所愿地去当菜月昴『理应』的样子。
然而,由于这次事件的刺激,我体内的杀意已经被尽数诱发。不仅杀了人,即使现在,我脑袋里的某处也在思考怎么将废火卿这个机构拔除。
除了杀以外没有别的念头,用暴力将一切碾平。
这不是我拒绝变回的『傲慢』大罪司教的姿态吗。
「————」
「昴?」
「我们约好了,贝亚子。不会变的,我永远会是你最好的哥哥。」
我把一半的脸埋进她的头发里,如此说道。
贝亚子虽然是泡在书堆里长大,理所当然似乎应该带有书香气的孩子,但信息素味道确实非常可爱的苹果香,实在是惹人怜爱。
她用手拍拍我的头,很是不满地说道:
「因为贝蒂只有一个哥哥。听昴再怎么自吹自擂也没办法,只好承认了。」
「我爱你啊贝亚子。」
我的妹妹实在是太可爱了!忍不住抱起她转了圈,导致夹在胳膊上的球棒都掉了,不得不蹲下身捡。但在我之前,菲利克斯已经先一步捡起,拿在手上不掩饰嫌弃地说:
「你都在对裸体的女孩子说些什么啊。」
「你一定要强调裸体这两个字吗!再说和别人相比贝亚子是有衣物蔽体的!」
「问题就在于这里啊。你要让那么多Beta和Omega直接出现在公众场合吗?我是不知道你身为Alpha怎么能忍得住,但就不怕别人发狂让那段黑暗历史重演吗?」
菲利克斯不带笑容地严肃看着我。见此,为表达诚意,我也收起了笑容。
尽管很想回答说关我什么事,但已经答应了莱茵哈鲁特要协助处理问题,我就要说到做到。
必须承认在菲利克斯提出前我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别说是产生性欲了,我闻到这股各种古怪香水合集般的气味根本是想吐的程度,可对别人也许、可能、大概会有刺激效果。
沿铁轨一路走下去,理论上应该能回到正常的列车轨道上。那样的话——
我取出手机让贝亚子拿着,等待信号回来的时候。
菲利克斯问我:「你打算怎么做?」
我笑着不回答他,因为我知道一旦说出来,他肯定会阻止的。他不是对我言听计从的『青』,而是活在这个社会有良知的人。我不会再从他身上寻找那个影子。
信号回来时,我挥手让身旁的人先走,自己则立刻拨打了尤里乌斯的电话。
这人应该时刻待机在电脑前吧,利用他过于优秀的黑客能力,足以达成我想要的效果。
「尤里乌斯吗?紧急情况,将大宫站的监控录像在全网直播,可以做到吗?」
「诶?昴,这是要……」
「可以做到吗?」
不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我直接重复了遍问题。在这样快速的交谈中,他只能给出是与否的答案。那个答案是——
「可以,但……」
「那就按我说的做。」
一说完我就果断地挂掉电话。验收结果之类的可以等到以后再看。尤里乌斯没有完成的话,直接去死一次纠正细节就好。现在的问题是——
「你疯了吗!他们会声败名裂的!」
菲利克斯已经察觉了我的意图,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愤怒地说道。
别人出于对自由的期待,全都跑掉了,只有他还在我身旁。大概是想着有需要时,自己能帮把手吧。抱歉,让你失望了。我要做的并不是像正义使者那样光明磊落的事,相反,非常下三滥。
那就是直接将『16:26失踪事件』的受害者们,集体暴露在媒体下。
从地铁里突然跑出的,全身裸体的人们。光是这样的画面就足以引发剧烈骚动吧。
哪怕政府施威,哪怕舆论管制,哪怕地铁站还处于喜多里组的掌控下,他们想要最后垂死挣扎杀人灭口,可一旦视频上传,这些势力都会被所有人的视线牵制住,无法行动。
另一方面,人民暴乱、公共场所乱交之类的,动摇国家根本的事情,政府也绝不会允许它在人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作为结果,政府不得不停下剿灭计划,出面将遇难者们保护起来。拖延到时间,遇难者的家属也会赶来,将他们接走吧。
如此一来,菲利克斯担忧的问题迎刃而解,我也为自己争取到时间。所以,眼前他的愤怒、他的憎恶丝毫都影响不到我:
「这是为了保护他们,只有利用无法掩盖的舆论才能从政府手中保下他们。你以为离开地下就算脱出了吗?这才刚刚开始。」
「你的意思是政府……」
他微微睁大眼睛,退后一步,松开了我的手。
那无力的样子实在可爱,极容易博得人的同情心。但他的声音却比寒冰更冷:
「但你不会让你妹妹出镜的吧?」
「那当然,这还需要你趁乱溜出去,帮忙去找合适的衣服回来。」
「你真的很自私。」
「我从来不是乐于助人的好人啊。你会帮忙的吧?」
「——谢谢你救了我,这就算还清了吧。」
他咬了咬牙,丢下这句话后绕路离开了。
菲利克斯不是『青』,伤害到他也没有罪恶感。
我笑了下,准备找个地方躲起来。毕竟是地下铁,要是突然有列车开过来,那可真是太蠢的死法了。
就在这时,贝亚子在我耳边细语:
「你这样让菲利克斯哥哥很难受哦。」
「抱歉,贝亚子,让你看到丑陋的一面了。」
她推了下我,我顺势蹲下,让她站在地上。贝亚托丽丝伸手捧住我的脸颊,盯住我的眼睛,说:
「昴觉得这样就好了吗?」
「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只有自己得救——这会让你感到不安吗?」
「贝蒂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的哦。」她顿了顿,声音转折道,「但是,昴不是要当医生的吗?是想要去救人的吧?做出这种决断,不会痛苦吗?」
她单纯的话语让我哑然。
说起来,虽然说了要去学医,但因为没必要,我就没说具体的学科,居然被误解了吗。
「我并不是想当治病救人的医生。靠自己的手去救人这种事、我很早以前就放弃了。」
贝亚托丽丝陷入沉默,我干脆翻出手机查看最新的新闻。
换了世界,尤里乌斯还是那么耿直,不擅长猜忌。经由他手扩散的录像和预想中的一样,在日本各个论坛都引起爆发式骚动。尽管当局试图清理,却依然封锁不了群众转发,重新上传的力量。
然后很快,手机上就显示尤里乌斯打电话过来了。
我接听它,抢先一步说道:「要质问我、算账之类的还是免了吧。」
「……为什么?」
「你不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吗?」
「良苦用心?还有别的方法的吧。居然做出这种、这么过分的事……!」
「不好意思弄脏你的手了啊。」
我满怀讽刺地嗤笑道。他顿了顿,收起言辞间爆发的感情,似乎在整理自己头绪般犹豫着开口:
「我不是为这个而生气,如果这是必要的话——」
「那你能想出更好的主意吗?」
「如果你的判断出错了,如果废火卿并没有打算将这些人清扫的话,这种做法只会让他们陷入不必要的困境中。」
「别太天真了!世界可不温柔。比起在安逸中莫名其妙地死掉,我更选择在痛苦里活下去!要是你有很好的点子就说出来,要我为自己的独断以死谢罪也可以啊!」
「——!」
听见了他急促的、哽住了似的声音。
我深深叹出一口气,用左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缓缓揉动。
为什么我非要和他像这样争论不可呢。简直像是要维持友谊,证明自己是正确的一样。
对我而言,他也只是好用的、能够帮我达成目的的道具。但和『死之商人』不同,跟正道的家伙打交道是真的麻烦。换成莱茵哈鲁特就肯定不会来和我多费嘴舌,他早就对我死心了。
说起他——
「啊,对了,莱茵哈鲁特说要继续调查一会儿,留在那里了,现在都还——」
「你在说什么呢,昴?莱茵哈鲁特根本没有和你一起去那里啊。」
「……诶?」
我不由愣住,眨巴眨巴眼睛:
「你在说什么呢?之前不是他开车送我去废车处理厂的吗?」
「不,绝无此事。」
尤里乌斯的口吻非常笃定,让我抹去了这家伙是在故意耍我的判断。
喂喂,真的假的,都笑不出来了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抓紧了手机:「那你说他现在在哪儿?」
「不清楚呢,需要联系他吗?」
「……不,我自己来吧。」我闭起眼睛,沉默片刻后如是说道,接着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快起来,「对了,你还记得自己最后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吗?」
「我记得是……你前往警视厅左右吧。」
「了解了。」
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但为了确定下来,再稍微收集点情报吧。
我看向贝亚子:「贝亚子怎样?应该记得的吧,刚刚那个摸你头的、长得很帅面目可憎的、红头发的家伙?」
「怎么会有长得帅又面目可憎的人啦。」她满脸无语地吐槽道,然后用小手拖住下巴皱起眉深思,「确实有被摸过头的印象,不过是红发吗……?」
「————」
莱茵哈鲁特做过的事情残留了下来,但却没有是他本人做的印象……?
但理由呢?为什么要置换?有什么好处?
我挠了挠头:「我说,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
「明明见过的人却不记得长相。」
「很普通的吧。昴要不是哥哥,在路上见到了,贝蒂也不会留下什么印象的。」
这说法也太过分了吧。我长得有那么不起眼吗?不如说根本是非常醒目的人吧。快看看我如此别致,仿佛把「凶狠」二字写在上面的眼睛!
叹了口气,往远处看看,菲利克斯还没有回来的迹象,我干脆拨通了龙之介的电话。
从时间来看,我带人从基地步行离开到通知尤里乌斯,至少经过了三十分钟。这三十分钟内肯定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别人关于莱茵哈鲁特的记忆出现了这种奇怪的偏差。
等了很久,我感觉拨号差不多要中断时,龙之介才接起了电话,他发出「喂?喂?」的声音,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我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龙之介君,来汇报下情况吧。」
「人、人质怎么样了?」
「新闻里应该能看到吧。已经获救了,当然是指能获救的部分。你那里怎样?」
「该、该从哪里开始说呢……」
「我只给你四句话的时间。」我不耐烦地啧了下嘴。
之后,伴随着吞咽唾沫的声音,龙之介像是用一口气说完,喘都不喘一下地给我提供了这样的信息:
——川口组发起总进攻后大约经过了二十分钟,突然有一种黑亮蠕动的触手般的生物从入口里钻出,将还在外面待机的极道成员都卷了进去。它表面能看见无数发出绿光的眼睛,不断发出「特凯里里!特凯里里!」这样的声音,将人类消化。因为龙之介待机的地方比较远才能幸免于难。之后他看见直升机飞来,有全副武装的士兵乘直升机降落。他们全都拿着火焰喷射器,从四面八方同时对怪物发起攻击。怪物被消灭,士兵们进入基地内清扫。
那是公安零课的部队吗。我思考道。没有使用弹药而选择了火焰喷射器,听起来像是针对神话生物做好了战前准备。废火卿与神话生物交锋数十年,也不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线索累积起来了。剩下的问题是——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莱茵哈鲁特吗?」
「莱茵哈鲁特,是谁来着?」
伸手捂住脸,缓缓地将手指往下挪。
思绪逐渐连成一线。
——我理解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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