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盡食慾

博罗多街位于莱克蒙西市的红灯区内。
花，酒，美人。这三个词似乎是联系在一起的。
之前遇到的花女就是位甜美可人类型的女孩子。在我要付钱买花时，她才惊讶地挑起纤细的眉毛，笑着摆手说那是非卖品。原来她只是喜欢才捧着花篮到处跑的。
若说花女是宛如黄花般娇嫩鲜丽的存在，那博罗多街这边的风景则过于妖艳，连空气里都酝酿着浓郁的胭脂味。装饰在街巷的花艳丽得像假的一样。
我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喷嚏。虽说已经年满十八，在法律上能够出入声色场所，但我对烟花地带不感兴趣。能吸引我的是纯真无暇的少女，而非已经磨砺得长袖善舞的女性。
那样恣意大胆地散发荷尔蒙的女性让人面红耳赤，我根本避之不及。不过奥托似乎显得游刃有余。他通过招牌进行判断，用娴熟的话术套取情报，笑着从卖花少女手中接过一支红玫瑰，转而送到另外一位招揽客人的女性手中，躲过她的魔爪。
这种程度不过是小意思。从红灯区最热闹的巷子转入寂静的街巷时，奥托抽出空来给我解释。
以前行商他有时候会进入势力混乱的地盘，要获取情报最快捷的方法就是与底下的人接触。混混、妓女和小偷，他们是只要给钱就不会管你身份的情报来源。
「这地方还好，伽纳库斯才是真的乱。」
回忆着什么，奥托拍着胸脯扶了扶帽子。然后对我交代，再前面的妓院里就有看见幽灵的女孩子。为了避免我继续捣乱，他要一个人去打探情报。让我别走得太远。
将我饱含控诉与怀疑的目光甩在身后，他的背影充满决绝。不知道从者的体力如何，我觉得天亮之前都见不到他人了。
我本想着找家店打发时间，最好能喝点之前喝过的花味饮料。正绕着街上的馆子转圈，躲开妓女们的招呼拐入狭窄的小巷。忽然眼前闯入一个白色的影子。瘦长的身影仿佛发着淡淡的光。再一看发现那人影很快消失，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揉了揉眼睛，我跳着太空步消无声息地凑上去，没找到人的踪迹，掉在地上的是个紫色的兔子。
「兔子啊兔子，难道你变成了人吗？」
我把那兔子捡起来，发现是个毛茸茸的玩偶。绒毛的手感很舒服，不嫌脏地捏了几下，我想起这有点像以前日本店里叫做网红兔的挂饰。虽然既没有网也不是红兔，但可爱度很高。以我的缝纫水准，有足够素材这种程度的玩偶根本不在话下。
既然只是普通玩偶，它应该不会变成人。单纯是被遗落在地上吧。我考虑了下是该放在原地等待失主来找，还是自己收起来。最后扔硬币决定是后者。把兔子玩偶挂在裤腰上，我边哼着小曲边往前走。
找了好几家店，里面卖的都是色彩鲜艳的酒。老板推销说浓度低的花酒就跟普通饮料一样。我实在渴得没办法，于是点了一杯。不知不觉后来就五杯下肚。我问老板里面是不是放了罂粟，居然那么催人上瘾。
「那是从附近村子运来的花，名叫托西马尼亚。能入药，也能泡茶入酒。味道好得没话说，更棒的是豪饮也不会伤身体。遗憾的是最近那里闹山贼，货少了价格自然也——」
「恶魔！奸商！」
听见我的控诉，老板露出了恶魔般的奸商笑容。
明知道贵得要死，我还是没能忍住，把钱袋子里的生活费掏出来。这似酒非酒的饮料让人体内产生某种惬意的温度，足以融化泪腺。
「因为托西马尼亚能让人产生思念。所以我从来不喝。不过客人们都喜欢。」
「太奸诈了。」
我吸了吸鼻子。
「刚刚说山贼，该不会是格瑞尼勒村附近吧？」
「也只能是那里了吧。商人都不敢走那条山路，跑去探查的卫兵们也有去无回。都说山里现在有个了不得的人物当家。」
「山路，没有人修路吗？」
虽说这地方没有用沥青铺路的习惯，更多的是用岩石，但道路的结实平滑程度不是现代能比的。显然是用了异世界的特殊技法。
然而，从格瑞尼勒村到莱克蒙西市却没有修路。一方面是山路过于陡峭，不方便填补开发的缘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山里原本有野兽出没。那是山林的生态，也是那边村民的生活收入。
只是这次山贼出没后，恐怕市长也要决心进行扫荡了吧。老板说着叹了口气。
「您知道的真多耶。」
「因为是和生计有关的事。也许托西马尼亚花会因生态被破坏而灭绝。不知有多少工艺都是那么消失的。这年头竞争越来越激烈咯。」
见到门口传来开门声音，老板抛下我去招呼别的客人。店里面没请几个员工，也没有什么打扮得怪咖流氓的不良人士。这是我敢于留在这家店的原因。对于业界不景气的情况，老板似乎乐在其中。
我喝掉最后一口酒，将那股令人怀念的味道铭刻在记忆里，抹去眼角的泪水走出酒吧。
外面的空气变得有些寒冷。灯火亮起后，街上的人似乎变得更多。为揽客而伸出的手让人想到扑食的恶鬼。我努力避开人迹，朝冷清的地方走去。不知为何总有种被盯上的感觉，如影随形。
该不会是之前那个老板吧？我摇了摇头，觉得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忽然看见奥托满脸焦虑而严肃地朝我这边小跑过来。就像面对就被重逢的友人那样，我扬起手臂向他打招呼，就差慰问一句「朋友好久不见你还好吗」的时候——
「昴先生！你身旁有从者！」
「你在说——」
因为奥托的话语，我狐疑地往身边看。
周围是没有任何怪异情况的巷子。除了一点——
除了正在我眼前缓缓发亮的白光。
「抱歉，我并不打算吓你的。」
优美的声音传入耳朵，白光汇聚成人形。仿佛幽灵般洁白的服饰，与声音相称的端正五官，充满歉意的黄色眼瞳看向自己。
我想，这就是之前在巷子里一闪而过的白色影子，大概也是博罗多街的幽灵。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