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會由那個時代的道德去衡量,最終的價值將成為歷史,交由後世來裁定。既然如此,現在走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即可。

从零犯错的魔女教生活36

36

还以为睡得早醒得也会早,结果还是已经日上三竿了。
用手挡住刺眼的光线,昴挠着略微发痒的头皮。往身侧看去,隔了走道的另一张床上已经没有人影。不光如此,连床铺都已经摊平了。
「……异世界没有客房服务这种东西么。」
住在魔女教山洞里时,昴是放任被窝凌乱不管,日夜颠倒。怎么出的被窝,晚上就是怎么原样钻回去的。
他打着哈欠走进房间里自带的洗手间。打开龙头后,手捧着清水洒在脸上。镜子中的自己依然有着很深的黑眼圈,明明现在能睡在柔软的被铺里一夜无梦,却像是饥不择食的野兽般怎么睡都睡不够。
镜子里的人越看越让人心烦意燥,洗漱后昴关掉龙头正要离开却忽然留意到——
「头发,好像变长了……?」
用手指捻着发梢和脸颊比对长度,再长一点就会碰到脖子扎皮肤了。说起来,确实有段时间没剪了。忙东忙西还要学习,跟尤里见面后就没个消停。不知道这世界的剪刀长啥样啊,要是用剃刀削,昴可受不了。
边挠着发痒的后脑勺,昴边打哈欠走出房门。虽然不清楚尤里去了哪里,但他可以先吃一顿早饭。这么想着往下迈步,昴的脚却忽然顿在楼梯口。
要问为什么,是因为他眼前,就在楼梯拐角眼熟的淡紫色头发的青年正贴墙站着,手上抱有装在纸袋里的面包。而他身前一位礼服打扮的男性则好死不死地把手撑在他耳边。他们身高差不多,看上去像是在谈笑风生——个鬼咧,尤里又不会说话。
昴大跨步蹿到那男人身边,默不作声就是一手刀砍向他的手臂。猝不及防间被砍中,他「唔」地叫了一声,怎么看都没练过武。
再一看是个金色头发的,怎么看怎么骚包,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昴抱起手臂眯起眼睛,不客气地问:
「找我的侍从有事吗?」
「这个人是你的侍从吗?」
「啊啊,有意见?难道我必须要在他身上贴上标记,来防范脑袋长草的人动歪脑筋吗?」
被那双绿色眼瞳打量着,昴感觉越来越不快,干脆就放飞自我出言不逊。大概是也没想过会被针对成这样,金毛男瞪大眼睛,说着「你,你」也找不出能够回话的台词,最后愤愤地瞪了昴一眼,重新看向尤里。
「——我说的,你再考虑一下。」
当然尤里无法做出回应。目送金毛男往楼下走,回想他刚刚说的话,昴直接出声问尤里:
「他该不会想把你挖走吧?」
得到点头回应后,昴大声冲那男人的背影喊道:
「别做梦了,呆瓜!这家伙是我的人。」
「他不欠你任何东西,是自由的!」
「白痴,就算身体是自由的,内心也不一定吧?」
不知道对方了解多少情况,但回想起昨晚的对话,昴胸有成竹地仗着楼梯高度俯视他,发出嗤笑。
金毛男愣了愣,脸一下子就涨红了。他的目光慌慌张张地徘徊在尤里和昴之间,最后急匆匆地转过身逃跑了。
略感纳闷地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昴没忘记补上一句「走好呀~」来刺激对方,然后转过头看尤里:
「他这是怎么了?脑神经出错?」
「——呼。」
尤里无奈地摇了摇头,发出轻轻的叹息声。
不就是嘴里吹气吗,我也会啊,这么想着昴模仿他吹着气,被尤里往手里塞了一个面包。拿面包来出气,昴他们回到房间。
取来房间的写字板,尤里认真书写道:
『恐怕是认为你和我之间有一腿了。』
「噗,白痴吗。」
喷出一口,昴忍俊不禁地吐槽道。但转念一想自己的话好像是容易惹人误会。不过——
「比起我,那家伙自己才更像同性恋吧?」
哪会有男人没事壁咚男人啊!昴看向尤里,以这家伙的身高,壁咚他就会显得自己手很短,再蠢也干不出来这种事。等等,会思考这件事本身就不对劲吧?
昴思考该怎么把自己的脑子清洗一下,不知道『死亡回归』有没有用。正当思路越来越歪也越发危险时,尤里将写完字的板塞到他眼前。
『之前在街上观察物价变化时遇到的。很主动就凑上来了,我也没带纸笔,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好……』
「变态吗!?」
果然性向有问题吧,那个家伙。就算现在的尤里看上去长相不错,身材也很苗条,但那姿态绝对不会被误认为女性。搭讪也给我选个合适的目标啊!昴在心底咆哮着暴打金发碧眼的发泄娃娃,嘴上随口问道:
「然后收获如何?」
『之前不是有人在王都大量收购铁器吗?恐怕是为了白鲸攻略战做准备。战斗结束后,依然有没搞懂情况的商人前来凑热闹,结果铁器一夜之间暴跌。将那些货物低价收入的据说是那位安娜斯塔西亚大人。』
安娜斯塔西亚,昴依稀听过,不,见过这个名字。和艾米莉亚的情报一起被呈递上来,同为王选候选人的人物。因为她是外国人,没什么特别大的威胁,昴就没放在心上。
「她在做什么大手笔吗?」
『不,据我所见只是单纯在作为商人牟取利益,如果要说的话,就只有王都这边交易的魔矿石道具意外得多。』
日常生活用品中有许多利用魔矿石的道具。比如照明的结晶灯,加热的结晶炉,连浴室里烧水用的也是魔矿石。将原本没有指向性单纯是能量结晶的石头,加工赋予各种功能,那就是魔矿石工匠。以前听尤里说鲁古尼卡境内的工匠手艺不强,相比之下卡拉拉奇那边更为出名。昴住宅里的器具也有不少是进口货。
「不可能只是想推进贸易的吧……算了,反正不影响到我们就没问题。记得提醒奥托一下。」
贸易救国,经济制裁?昴不是很懂这是什么思路,只好乖乖啃面包。蓬松酥脆,还带有淡淡的奶香,奇妙的口感让他像仓鼠般一连啃了好几口才想起来:
「该不会是因为你观察的样子被注意到,他才会盯上你的吧?」
『或许有这个可能吧。』
笔下那么写道,尤里的神情却告诉昴他心底还有别的猜测。看着用手指抚按头发的他,昴心里嘀咕「要是命令他躺下来给我摸头不知道会不会照做」,忽然想起正事。
「对了,你来帮我剪头发吧。」
「——?」
「你看,这不是变得很长吗。」
对面露疑惑的尤里,昴挑起一撮头发展示给他看。像是说着「真的」一样,尤里点了点头应允下来。
他出门晃了圈,二十分钟不到就带着剪刀和夹子回来,那时昴正翻阅着终于显示出新内容的福音书。
抽出床单,草草做了个罩子护住昴的衣服,尤里在昴的指挥下使用剪刀。他的手指很伶俐,几乎用不着担心。于是昴就趁机给他讲之后的安排。
「之后我们要去一个叫莫西亚的小镇。要待多久,做些什么全都不明。总之,待会儿我去查路程,你安排下商会的事。 」
当然,可以的话昴也想当无所事事吃白饭的小白脸。不过他这样突发奇想后,尤里要做的事情就增加不少,分头行动更省时间吧。
毕竟昴占据了斯托尔的产业,每天都有文件和报告需要处理。只是搁置一两天还没问题,久了就会变成麻烦。这世界的通讯工具,除了对话镜以外,信件大多都是靠专门的邮递员负责送信,只需要拜托他们换一下收信地址便可,肯定要加钱就是了。
等尤里放下剪刀掸去昴身上残留的碎发,昴捋着长度瞬间变舒服清爽的发丝就准备出门,却被尤里用写字板拦住了。
『想要和您去一个地方。』
上面如此书写道。

「没想到你居然是让我来这里。」
地点发生转变。时间是在昴和尤里分开处理完各自的事物后,地点则是在王都城外。
沿着小路能走到的是一片荒芜的墓地。能察觉有人在打扫墓园,尽管如此这份死亡独有的萧索气息却不会被掩盖。
据尤里说这片墓地原本是四十多年前亚人战争后专门划出给阵亡的王国军的。战斗中人都化作野兽。最后收尸时也不一定能确认身份。那些无人认领的尸骸就埋在这里。后来逐渐变成卫兵们的墓园,即使有名有姓,有些死去的卫兵们家属也愿意让他们埋葬于此,甚至有人引以为荣。
有什么好荣耀的。昴对此嗤之以鼻。荣耀是属于活着的人的。死掉的家伙们能在生者记忆里留下多少印记呢。就算是间接将他们害死的昴,也一样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不记得他们的相貌。但他想起菲利斯,又觉得不能那么想。
「白鲸攻略战战死的人呢?」
尤里摇了摇头,昴说「不知道就算了」继续往墓园深处走去。偶尔能看见拿着鲜花前来祭拜的人们。擦身而过,这才想起祭拜是需要带东西的昴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不,如果是必须要准备的东西,就算自己不提,尤里也会准备好的吧。既然如此,那就意味着连尤里都不认为昴有道歉和祭拜的资格。那他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邀请自己来这边的呢?昴又为什么听从他的话来到这里?
「——我有时会那么想。」
昴停住脚步,尤里就站在他斜后方,余光依稀能瞄见衣角。不管他,把目光投向墓地。伫立在泥土上的石板空无一字,什么都没留下。
死亡,本就是这样的东西。
尤里不也没有为他的前主人和同僚立起墓碑吗。每天早晨望着那片庭院,他在哀悼什么啊。
「人死了以后,就真的死了吗?不是有转生说吗。也许会有回到过去——」
缓缓诉说自己奇妙的生死观,昴突然感觉喉咙里的声音被掐断了。轻轻吹拂发丝的风骤然消失,远处缓慢行走的路人也定格在抬起脚的瞬间。
时间,仿佛就此趋于永恒——
只有一样东西除外,只有逐渐在昴面前成型的黑影除外。那是少女体型有着纤细手足的影子。用手抚摸昴的脸庞,黑影的存在让昴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冲动。理应和时间一起骤停的心脏仿佛在剧烈鼓动,然后——
黑影的另一只手突然刺入昴的胸膛,穿过肋骨的缝隙,将心脏抓在了手上。
『我会被你杀死吗?』
昴在心底问道。但黑影只是近乎温柔地摸着他的脸,握住心脏的手猛地一紧。
——寂静的世界被打破了。
风拂过被剪短的发丝,远处的路人继续迈步行走。昴眨了眨眼睛,摸向胸口,除了有点疼以外看不见任何伤痕。
「什么嘛,这是禁句啊。」
「——?」
还以为会死。昴腹诽着对歪头表示疑问的尤里摆了摆手,让他别在意。然后继续之前的话题:
「不,就是说,人死如灯灭。这只是现在活着的人的想法吧。究竟死后世界是怎样的。有没有天堂根本不知道。说不定死了才更幸福,这种事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发生吧。跑过来祭奠死人,简直就像是无知的白痴一样。」
昴是能够使用『死亡回归』的人,他能够在死后回到还能改变现实的时间点。
单看这一事实或许会认为他是拥有特别能力,特别厉害的人。但谁能知道别人就不会『死亡回归』呢?人被杀后,也许都可以开拓出新的时间线,在没有死亡的新世界活下去。只是昴所在的是别人已经死亡的世界而已。
一旦开始那样的思考就无穷无尽了。昴知道自己压根没有搞清楚的欲望,只是单纯地在找借口而已。只是不希望自己是孤独一人。
也许他只是别人推动下翩翩起舞的棋子,自以为主宰人生,改变命运,但其实全都注定好了,越是挣扎就越容易掉进预定的陷阱,难以抽身。那实在很可怕,认为自己很特别是件恐怖的事。无知无觉地活着才是幸福,就那么在最初一步死掉才是幸福。
舒了一口气,昴决定离开这个阴森森、让人产生讨厌念头的地方,转身却发现尤里在快速移动手腕,留下文字。
『说不定死了比较幸福,但是死了的人再也找不回在这个世界的羁绊了。我觉得这是很遗憾的事。』
他那么写道,字体依然秀丽优雅。
昴静静地看着,胸口变得很闷。他最后只说:
「我讨厌这个正论哦。」
尤里歪了歪头,像是在说「是吗」,现在的他是没办法理解昴的想法的吧。必须得死一次,不,就算死了也不一定能懂。因为这家伙没有死都想取回的羁绊。
「太正确了。实在可憎。——走啦。」
昴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尤里好好跟上,就直接迈开大步。
没有强固到渴望维护的羁绊。
多么可怜。让人羡慕。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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