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會由那個時代的道德去衡量,最終的價值將成為歷史,交由後世來裁定。既然如此,現在走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即可。

方便主义15

「——来喝一杯吗?」
莱茵哈鲁特说着从柜子里取出酒杯放在了桌上。
昴歪了下头,问:「这算什么?」
「是饯行酒。」
「……一般这么做了,反而会一去不复返哦。」
「那就当提前预祝作战成功吧。」
差不多已经习惯了那种不坦率的态度,莱茵哈鲁特弯起嘴唇,将酒液灌入酒杯。
他听见了昴故意将纸页重重砸在桌上发出的声响,耸耸肩把一个杯子递了过去。
虽然不爽地斜着嘴巴,但昴还是接受了酒杯。这副模样总觉得和菲鲁特大人有点像。当然,想都不用想,一旦说出口肯定会被狠狠反驳的。
莱茵哈鲁特向前递出自己的杯子,示意干杯,却发现昴正眯起眼睛盯着玻璃看。
「怎么了吗?」
「让人怀念的举动……啧,这种有纪念价值的事居然是你和一起做,真让人不爽。」
「就这么讨厌我吗?」
「何止啊?在一个空间里,呼吸同一种空气,这些全部,全~部都惹人不快。真是的,能不能多点自知之明啊?」
就好像是要把酒当做怒火吞下去般,昴完全无视了这边的杯子自顾自地喝了起来。一口气干光后,整张脸皱了起来。
莱茵哈鲁特低头看向自己的酒杯,无奈中胸口又涌上了那股熟悉的刺痛。他抿了下酒液,让甘醇的酒融化在口腔里。
「酒可不是拿来灌的,太浪费了。」
「别管我。」
「这么讨厌我,你还是选择来帮忙了啊。」
「我讨厌你,但更讨厌欠人人情。再说,雷古勒斯那家伙本身很恶心,是我解决掉的第二个大罪司教哦。」
他伸出两根手指,炫耀似地弯起后伸直。
多亏于此才能在第一个世界避免了彼库塔托的灾难。莱茵哈鲁特心想。接着他脑袋里冒出一个原本不可能产生的疑问。
「你究竟为什么杀了他?」
「啊?」昴的眉毛抖了一下,然后带着嘲讽的笑容说道,「我说你啊,知道我杀了多少人吗?就算只是对艾米莉亚冷嘲热讽,我也无法忍受那种家伙活在世界上哦。所以,解决他根本不需要理由啦。」
他在故意撩拨自己的神经。莱茵哈鲁特清楚这点,尽管理解,却依然情不自禁回想起那场永远无法释怀的灾难。
火光,惨叫和笑声。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羡慕你。
果然是、无法理解吗。
单方面拒绝去理解,单方面不想被理解。光是像这样交流就已经是极限,何况莱茵哈鲁特知道现在他们彼此都在忍耐着,忍耐着不要破门而出,以维持虚假的和平。
「我明白了。可我实在不懂。你应该已经品尝过数次死亡的疼痛,为什么还想要继续杀他?若非致命的威胁,这未免也太……」离谱了。
话没有说完。
因为昴正褪去了感情地,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看。
不是看认知错误的傻瓜的眼神,也不是被戳中了要害隐藏自我的眼神,而是「这个人在说什么啊」的眼神。
也就是说……
他完全没有发现自己那毫无理由地,即使被杀数次也要去杀人的做法是多么荒诞而扭曲的事。
「很痛哦。但是啊……啊,没错,看见那家伙最后手脚都被砍断,只有嘴巴还能像跳蚤一样活蹦乱跳,不断在火中发出悲鸣的样子,真的超搞笑的。你也尝试做一次嘛,欲罢不能哦。」
他以讥诮的神情,用夸张的语调欲盖弥彰。
但是,眼底完全没有笑意。
真是……不知道该说厉害,还是感到可悲。在扮演坏人和丑角方面,他似乎拥有级别太高的技能,以至于自己都难以判断是不是真心的。但撇去视觉和听觉的妨碍,单单靠直觉来判断的话——
完全感觉不到高兴的地方,只有一片近乎虚无的空虚,简直就像内里被挖空的人偶一样。
尽管莱茵哈鲁特自认不通人情,但还是了解正常人杀人的动机。
为了保全自己而杀,为了守护他人而杀,为了实现价值而杀,为了娱乐自我而杀。但那些杀伐一旦与自己的生命放在同一天平上就变得轻巧。因此除了战场,很难想象有人会承受死亡的风险不断重复,只为了找到杀死另一人的方法。
其中唯一的例外,就是魔女教徒。
即使被杀也要杀人,无所谓被杀也要杀人。只为贯彻杀戮的人偶。在这一层面上——
「这种玷污生命的事都做得出,你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魔女教徒。」
「你失忆了吗?」
「——现在也是吗?」
听见昴的嘲笑,莱茵哈鲁特靠了过去,把他逼得只能坐到桌子上。
昴用手撑住身体,吸了口气,干脆前倾身体,贴近莱茵哈鲁特的脸。
「我是不管你抽什么风,但假如你是问我会不会再那么做,答案是当然会。我承认我是输给你了,一败涂地。不会再像小孩子一样闹脾气,不打算乱杀人,也没有和人较劲的毅力。但我不会否定过去的做法。他就该被那么杀死,像垃圾一样。」
「这未免太不人道……」
「呼,哈哈……」
还没说完,他就捂着肚子笑了。
「你要在我面前谈人道吗?」
「不是……」
「你觉得我比他更糟糕,更是人间渣滓……也对啊,被害人数从根本上就不是一个级别的。果然我才更符合那种非人道的死法吧?」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别说漂亮话。」
为什么要恶意曲解这边的话,真是够了。莱茵哈鲁特呼出一口气,再接触下去仿佛心底会孕育出泥沼般。他拉开距离,把喝完的酒杯放在盘子上,就要转身离开房间的时候——
「嘛,『英雄』先生要怎么处理恶徒是你的事,但给你个忠告吧。就算只有五秒,那家伙也是擅长苟且偷生的王八蛋。砍掉手脚,然后随便火烧水淹土埋都可以,这是最快,也是最痛快的。」
离开的脚步停顿。
莱茵哈鲁特转过身,以合乎他应有姿态的口吻如此诉说道:
「我不打算那样处刑。」
「光明正大地战斗到死吗。这种愚蠢的骑士道真是太碍眼了。」
「用手段破坏对手的防御是正当的事,但在那之上施暴只是纯粹的折辱。我确实对你做了过分的事,但那并不违背我的本心。除此以外,没有能够制裁你恶行的方法。」
「我知道哦,你是正确的。我没打算否定这点。要维持这是你的自由。那么……起码给我斟酌选择的自由吧。」
对视着说完后,昴眨了下眼睛,视线游离到别处。
看着他这副样子,莱茵哈鲁特突然就萌生了想要叹息的冲动。他走回原处,在昴的视线中把盘子搁到桌上。
「我知道了,我尊重你用你自己的方法行动,但是……」
「但是?」
「能别再坐在桌子上了吗?很不文明。」
「你以为是谁的错啊?」
昴像是屁股被烫了一样地从桌上跳下来,脸歪向另一侧挠起了头发。他说着「总之,就这样吧……」地朝门口走去。莱茵哈鲁特想了想把他拉了回来。
「喂,干嘛?」昴不耐烦道。
「刚刚的仪式还没完成。」
「太麻烦了吧。」
昴厌烦地说道,拿起空酒杯。莱茵哈鲁特往其中注入透亮的酒液。
「仪式感是很重要的,会在心底留下烙印。」
「谁的名言吗?」
「并不是什么名言,只是我的……没错,是我的愿望吧。」
「一厢情愿的愿望可不会有好结果哦。」
「这话真让人耳朵发疼。」
一厢情愿吗。似乎总是如此。
莱茵哈鲁特用杯子碰了碰昴的酒杯,听见那清脆的响声后说:
「不失去什么地让事件落幕吧。」
「不失去什么……?」
「生命,信条,心灵之类的。」
听见他这么说,昴打从心底感到好笑般地发出「呼呵呵」的笑声,把酒杯里的酒喝了一半。
「真亏你能在持续失去后还说得出这种话。——明明之前都放弃去拯救那些人了,现在居然还能说出大话。」
「大话吗。大概是因为……这次被菲利斯邀请了吧。」
「和这没有关系吧。只要你的剑出鞘,就肯定有谁的心会被碾碎。是英雄的宿命哦。」
「嗯,是我的命运。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他们的心不会因为挫败而折断。不是谁都会变成你。」
话说出口,莱茵哈鲁特为自己的冲动愣了下。这种锋利的言词本不会出现在他身上,但竟然顺其自然地说出来了。
眼前的昴也愣了愣,就在莱茵哈鲁特想说撤回前言并道歉的时候,对方开口道:
「哎呀哎呀,说不定吧。虽说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结果总会后悔。但嫉妒和憎恶并不完全是坏事。」
「……是、这样的吗?」
莱茵哈鲁特皱起眉。
一直认为,不正确的感情会紊乱正确的判断,引导人通向不归路。事实上也已从他的身上见证了这样悲哀的事,不想看见别人被负面感情吞没。
但昴却这么说了:「你似乎完全误解了感情……也对,你是没有感情,不,要求自己没有感情的怪物嘛。」
「这我可无法认同。我会感到喜悦,也会感到寂寞,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悲伤。」
「然后呢?」
不理解昴在寻求什么,莱茵哈鲁特语塞了。
看见他这样子,昴浮现宛如诉说「果然如此」似的冷笑,摇晃着这些月长长了的黑发靠近,仰起脸贴近莱茵哈鲁特的脸。
传来了缺乏生气的冰冷气息,莱茵哈鲁特绷紧后背垂眸看向他。
昴说:「人啊,不是只要会爱,充满希望就能活下去的。因为有愤怒、嫉妒,啊啊,还有傲慢这样的原罪,因为诞生了恶,人才是人类啊。不明白吗?你明明体验过的。」
「那样的感情让我……」
「你不会想说犯错这种话吧?刚刚还自诩是正当的做法。」
闻言,莱茵哈鲁特皱起眉。
「知道这个逻辑错误是怎么出现的吗?因为你既不打算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想承认人类恶的所在。你不断为人类的恶行找借口,觉得人为恶并非本心,是环境遭致的。」昴呼了口气停止罗列,在脸上堆积笑容,「理由很简单哦。」
「————」
「——你不想承认自己父亲身上凝聚了大量的恶。」
「————」
「因为那样以你的正义,无法接受他那样的存在。也就是不允许他继续活下去。明知他会伤害他人,贬低他人,折磨他人,却依然赋予他地位和权力,这全都是出于爱。」
昴伸出一只手碰向莱茵哈鲁特的脸颊。在被碰到前,莱茵哈鲁特调整着紊乱起来的吐息拍掉了。
「……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我吗?」
「是,除我以外,没有别人更了解你了。」
「……太过傲慢了。」
「还要干杯吗?」
心里充满了矛盾和别扭的感情,莱茵哈鲁特沉默着无法回答。
见此,昴扬起嘴角,把杯子往桌上一放。
「莱茵哈鲁特,仪式这种东西啊,如果不是双方都发自内心认可的话,也就只停留在仪式上而已。你所渴望的东西是你多么拼命伸出手也够不到的东西,这点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吧?」
「就算如此,我也……」
不甘心吗。
这种丑陋的感情,错误的感情,不该存在的感情,在心底冒芽扎根的感情。
昴含着散漫的笑容走了出去,关上房门。
莱茵哈鲁特握紧了拳头。
就因为不甘和嫉妒,世上才充满了斗争与流血。最起码自己不能被影响,如理想的『剑圣』那样行动,配得上这份达不到的荣耀。
「就算如此,我也……」
没办法否定他的话语。
再见到昴的时候,他依然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帮婆婆洗碗筷,拖地,然后提着装了琉利雷的袋子出门工作。没有异样也没有波澜。
莱茵哈鲁特也继续和菲鲁特争斗不休,看她找到了罗姆爷,将贫民窟的三混混收为小弟。一切都按照过去的套路按部就班,一直等到昴准备好行李过来告辞。
「那么,我去利法乌斯街道待机了。你过段时间就随便找个借口过来。」
「随便找借口吗。」
听见那辛辣的措辞,莱茵哈鲁特不禁苦笑。
「反正你也不可能告诉菲鲁特的吧?什么都不打算告诉她,既不劝阻也不指引,真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
「我只是不希望影响到菲鲁特大人的判断而已。」
昴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莱茵哈鲁特耸肩拿出准备好的对话镜,同时附上的还有一把足以藏在衣服里的小刀。
「这个也留下防身吧。」
「哈?知道吗,莱茵哈鲁特。刀对我而言只有一个用处。」
伸手接住,昴讥讽地笑了起来。
「你指望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做什么?」
「有备无患而已。——那么,祝武运昌隆。」
笑容从那张脸上消失了。
昴低头看了下地面,然后转身。
「——你才是,别让胜利从指缝里溜走了。」
现在回想起来,临别时的话语就像是诅咒一样。
找到雷古勒斯并不困难,追踪他也是。收到昴的通讯,得知新娘们已经被妥善处置后,莱茵哈鲁特立即找对方宣战了。
就算会被认为迂腐,但这正是被公认的骑士作风,因此莱茵哈鲁特无法违背它。
这是第四次和他面对面了。
脊背上的恶寒依然挥之不去。
人之恶。
冠以大罪之名的大罪司教仿佛是大罪的化身一样,从言行到举止全都透露出极致的恶意,只是为了亵渎人的存在而生。
曾经,莱茵哈鲁特对『强欲』避之不及,因为他们的战斗除了会对普通人带来灾厄外别无其他效果。但这次——
「『剑圣』的家系,莱茵哈鲁特·范·阿斯特雷亚,即将将你讨伐之人。」
产生了可以胜利的信心。
讽刺的是,这信心只是因为从对话镜对面传来的一句话,由原本敌对之人给出的话语。
——动手吧,让他理解,任凭欲望掠夺的结果,就是什么都得不到地落幕。
附带了轻蔑的,讥诮的,毫不留情的笑容。
要是得知了这样的笑容,恐怕眼前的敌人会更加失控吧。
将对方已经听到发腻的话语完全无视,莱茵哈鲁特重重踏向地面,下一刻便如箭矢般飞出。龙剑依然无法拔出,但只要有手脚就足够了。
被踢中的人笔直飞了出去,在重重树木上砸出一个人影,一秒,两秒,三秒……陷入石壁中。
莱茵哈鲁特轻轻踩在树枝上,看浑身浴血的白发青年从石缝里钻出来。到处都是被磨损擦破的痕迹。表情因痛楚而扭曲了。
这是报应。
「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
话语掀起了风。
一旦将自身的时间静止,他的手脚和舌头都能成为武器,破坏周围的一切。
莱茵哈鲁特躲开那因『强欲』的权能而制造出的空间漩涡,追着拼命逃离自己的青年追了过去。
那处于另一时间与空间的背影曾经是多么遥远,只靠手根本无法触及。
但现在——
追上了。
拉开一定距离保护自己,趁对方放松的时候加剧攻势。将肆意毁灭的力道嵌入对方体内,破坏柔软的内脏。每次重新恢复时间时都会感到加倍的疼痛。对方的行动变得迟缓,意志变得软弱。
不立即使用能力不行。不立即停止时间不行。将这样的念头钉入对方脑海。最终,那努力权衡能力的理性将消失,除了依靠能力外走投无路。
下一次可行。
莱茵哈鲁特看见了时间交替中转瞬即逝的瞬间。他伸出手,只为将那一秒抓在手里。
「————」
下一秒,世界变了。
脚下突然一空,莱茵哈鲁特愣了愣,依靠身体本能在下落的树枝上站稳。景象发生了改变,一时间还没能理解到底在哪里,但知道的是,昴那里肯定出了状况。
边掏出对话镜边寻找不知所踪的雷古勒斯,莱茵哈鲁特紧急联系了昴,但对方的态度比想象中的还要拒人千里。
总之,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再说吧。
躲开从空中落下的飞石弹幕,他的视线凝固在雷古勒斯身上。给了对方喘息的机会。那样的攻击只要擦到一点,就算是自己也会陷入一时难以动弹的境地。那可不行,必须更快一点,再快一点地把对方解决掉。
脚点在树枝上,莱茵哈鲁特不断改变路径逼近雷古勒斯,就这样,用剑——
危险!
意识到的时候人已经来不及偏转,身体仿佛撞上了极为沉重、结实、凝固的无形物体。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散架声音,整个人一下子被冲劲弹到对面的树上,血从口中涌出。
……暂停了空气的时间吗。应该是在之前没能盯住他的一时半会儿布下的陷阱。
莱茵哈鲁特擦掉嘴边的血,重新站稳。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放任对方,不知又会在哪里布下陷阱,而提防未知陷阱的自己,不知将会被拖慢多少步伐。那样的话——
又不能在关键的时候去帮他了。
提高警觉,磨砺感知,调动全部的潜力,让自己更快一点,更灵敏一点,更早一步——
为了将『强欲』从这个世上排除……!
「————」
莱茵哈鲁特低下头。
地面上躺着已经说不出那些闲言碎语的『强欲』大罪司教的尸体。
浑身已经被割得乱七八糟。
逃跑和反抗到最后一刻,这份毅力实在惹人厌烦。微微咬住嘴唇,莱茵哈鲁特收拾心底溢出的负面情绪。不要迷惘,自己的举动并无不妥,他的挣扎也合情合理。这是既定的道理。只要直面即可,全盘接受即可。
他呼了口气,想了想昴可能的位置,正打算找过去的时候。
「————」
对话镜产生反应。
是已经解决麻烦了吗,那样就太好了。不过自己看上去相当狼狈的样子,大概又会被嘲笑吧。
如此思绪转瞬即逝,莱茵哈鲁特打开了对话镜。
对面、映出了没见过的少年的容貌。
「啊!接通了!接通了!天啊,真没想到,居然是『剑圣』吗?居然是和那个,就是那个!我们很想见到又很不想见到,既喜欢又讨厌到不行的『剑圣』有关系!这就是要杀的原因?这就是他被杀的原因?总之是出乎意料!大惊喜!」
没见过,但迅速地理解了。
对方毫无疑问是人群中的异类,大罪司教中的一员,换而言之——
「『暴食』担当的大罪司教,对吧?」
冷静地,平静地吐露这个称呼,莱茵哈鲁特感觉到体内的血液正在沸腾。不是因为治愈魔法而产生的错觉,是更为单纯的,因为怒火在燃烧。
为什么世事不能称心如意呢。为什么总在突如其来的地方去刁难他呢。哪怕只是一时兴起,哪怕依然有所图谋,难得那个人愿意来帮忙,愿意为了守护什么而行动。为什么要破坏掉。为什么要赐予如此残酷的命运?
「哈哈!你认识我们吗!太棒了!意外惊喜!我们可是你的忠实粉丝和狂热黑子哦?毕竟粉到深处自然黑嘛!」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所拿的对话镜的主人在哪儿?」
「主人?你在说谁呢?」
「那个黑色服饰——」
「我们问的是名字啦,名字。不说名字谁知道你说的是谁啦!」
粗暴,或者可以说是被野蛮地打断了。
莱茵哈鲁特咬紧牙关,正打算顺着对方的话语应付过去的时候——
「……别告诉他,虽然说了也没意义。」
——听见了昴虚弱的声音。
「讨厌!这样不就套不出话来了吗!我们的心血都白费了啊,大哥哥!不觉得很过分吗?难得我们花了那么长时间陪你玩,却连享受美食的机会都不给我们!这样忍耐下去到底有什么意义?与其寂寞地死去,还不如给我们填饱肚子呢!」
听不下去了。
莱茵哈鲁特关掉对话镜,根据镜子里映出的地形判断方位。
处于森林的下坡路,能望见平原吗。那样的地点未免太多了……!
但是,假如昴产生了那么一丁点,要朝这里赶过来的念头的话,范围就能进一步缩小。为何之前不多询问一下呢。
难以抑制的后悔和焦虑充斥了头脑,但与此同时还有一点希望存在着。
时间还没有回溯,一切都还没有结束,能挽回,能挽救,能来得及……!
在第二个地点,终于找到了躺在地上的昴。
已经无法判断他到底流出了多少血。地面上凝固的血液几乎可以汇成小溪,乍一看还以为是人体几倍的血量。尽管有治疗的痕迹,但只是为了阻止死亡的脚步,对生命无害的手脚都有被摧残的痕迹。嘴还能发声,是故意避开了喉咙。
也就是说,遭到了拷问。
罪魁祸首已经不在原地,莱茵哈鲁特忍耐胸口无法宣泄的怒意把昴抱起来。
「振作点!」
「……还有意识哦。虽然也就只有意识了。」
「——!」
压根没想到还能听见声音。遭到这样残忍的对待还能保持意识是多么残酷的事呢。莱茵哈鲁特咬牙站了起来,确定方向后开始奔跑。
昴微微睁着眼睛看他,说:「都受到了这样的伤,这个世界已经结束了。你也放弃吧。」
「我拒绝。」
「什……」
「对你来说是很熟悉的事吧。但我不会习惯的。一直到最后,我都不会见死不救。」
要是习惯了的话,要是不再感到疼痛的话,自己也很难维持本心吧。就当是自己自私吧。无论经历什么,莱茵哈鲁特不会改变,不打算改变,也不允许自己改变。
怀里昴的呼吸越来越浅薄,声音也断断续续起来。
「……上个世界……让我被打死的家伙……在说什么呢……」
无法回答,但也没有回答的必要,只要一如既往地贯彻自己的正义,选择正确的选项即可。
所以,快一点,再快一点。不快点,不快点的话……!
又要、品尝到那份无力感了。
视野突然变得开阔起来,已经能看见远方正在行军的队伍。那其中肯定有自己所寻找的,菲利斯的身影。
「昴!坚持住!就快找到菲利斯了,那样……!」
话语没能说完。
下一秒,世界变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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