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盡食慾

26

要让四个人获得东沃拉奇亚的入境权可并不容易。
据说，在沃拉奇亚分裂成东西两国前，原来的版图大到能与北方第一大国古斯提科圣王国相提并论，有沃拉奇亚帝国之称。
两百多年前，帝国分裂。
东边被称为顽固派，以蛮横的老一派亚人为尊，几百年来一直在鲁古尼卡周围进行小规模战争。西边由新王统帅，主张温和发展，拒绝过分对外扩张，走和平外交路线。
东边人骂西边人是新时代突变的孬种。西边人骂东边人是脑袋里长草的蛮人。相互敌视，摩擦不止。
虽说要进入西沃拉奇亚不成问题，但想要涉足东部就很困难了。一方面，鲁古尼卡和东沃拉奇亚关系不好。另一方面，东西沃拉奇亚之间的矛盾，也让东沃拉奇亚处于闭塞的封锁中。
要穿越封锁线，就只能依靠奥托的口才——
「我也承认奥托的能力出众，不过直接偷渡不是更～方便的做法吗？」
将一头深蓝秀发潇洒地扎起，穿上短袖体恤和短裤的罗兹瓦尔问道。
越往南走天气越是燥热。日照时间也变长。空气很洗净。偶尔下了一场雨，不过一小时就结束了。连伞都不用带，稍微在棚里避下雨就行。不过奥托哭喊着「哎呀我的辣椒！」将摆在车厢里的行李拿出来晾晒。这家伙有空口吃辣椒的神奇习惯，我的话只要抱着蛋黄酱就人生大吉了。
顺便一提在这个世界，蛋黄酱是被称为格艾酱的玩意儿。跟正统蛋黄酱味道大有出入。没办法忍受那股味道的我对厨房小能手林克斯纠缠不休，总算让他厌烦到帮我改进了味道。
多次尝试得到最终品后，我沉醉于久违的美味中，饱含深情地对他喊「我已经离不开你了！」，正要扑上去表达深沉的友情时，林克斯瞬间灵体化消失了。真是容易害羞的家伙。相对而言，如果换成是罗兹瓦尔，这完全不像女性、没脸皮程度跟我有一拼的家伙，肯定会直接笑嘻嘻地把我搂在怀里。
明明是久违的异性（女性），却因为同性（性格）而相斥。物理学真是玄妙的存在。我对罗兹瓦尔怎么也放不下心，她倒是能满脸坦荡地琢磨杀来杀去的主意。
「你们从者是可以轻松穿越国境，但我可没有灵体化的能力耶。」
我回应着罗兹瓦尔的话，眼看着天空又下起雨来。我俩不约而同地望了望突然变得阴沉沉的穹顶，这边的雨棚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对面抱着书本的林克斯被雨绊住脚步，抿起嘴唇看向我们这里。
『如果有异样，就不顾一切地叫我。』林克斯认真地叮嘱道。这不是他第一次表态了。这么操心的他还真罕见。
我歪过头看向罗兹瓦尔的面庞，带有妩媚而优美的感觉，毫无疑问是令人眼前一亮的女性。不过这名字却有点男性化，听她是说从初代家主那里传下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怪品位。我想了想，补充道：
「而且我也不放心你。」
「我是不会对御主您出手的哟。」
「才不是我咧。总觉得你对林克斯有恶意……不，是恶意吗？和人接触的太少完全搞不懂呐。」
「也不知道该夸你敏锐，还是叹息你的愚钝了。」
听见我的真心话，罗兹瓦尔因为意外而露出了瞠目结舌的神情。她说着「那可不是能当面说的话～哟御主」边愉快地微笑起来，摇了摇手指。
「该说是，魔法博士对后继者的恨铁不成钢，或者说是厌恶呢？毕竟我没～办法用出魔法。」
我当然知道罗兹瓦尔不会魔法，反而异常精通拳术的事情。不过，令人感叹不已的是，一时兴起与林克斯进行交战的她，居然被对方给压制了。
林克斯所用的是他亲手雕刻而成、美其名曰训练我的危机感，实则就是用来欺负我的木剑。本身剑比赤手空拳有优势，但罗兹瓦尔的拳术已经达到无视那点距离的程度。她的速度与锋芒都是我可望不可及的。
即便如此她也依然没能突破林克斯的封锁线。不，应该说是在被突破的瞬间，林克斯就以绝妙的技巧转动手腕，让剑势重新变得圆滑，截断她加重攻击的可能。
结果，那场比试以罗兹瓦尔的弃权告终。
「被林克斯压制就那么令你火大吗？」
「我才没有～那种无聊的自尊。」
意外地，罗兹瓦尔不愉快地嘟起了嘴巴。
望向雨幕另一头的林克斯，她的眼底似乎划过一丝怀念。
但在我深究前，罗兹瓦尔就笑眯眯地弯起眼睛。
「说～起来，之前就很在意。能召唤的从者数量为五吧。为什么不招满～呢？」
呜哇，这个人真是有够过分的。不想被追究的事被她满脸笑容地指出，我扭扭捏捏地低头看地。
「你看，不是有像林克斯那样被莫名召唤出来的人吗？留着名额以备不时之需嘛。」
「到时候，只要解除契约不就行了吗？」
我猛地抬起头。
就像是筛选商品一样，丢掉不好用的，留下最优秀的。无声地诉说着这样的话，罗兹瓦尔脸上却没有一贯的笑意。
她闭起右眼，只用黄色的眼瞳看着我。
我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就是为了不想变成那样啊。虽说追求最好是人的天性，但我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恋旧一点。」
将他人作为阶梯往上爬的事，我可做不出。
「真是天真～的御主。」
「其实你挺喜欢我的吧？」
「是呀是呀。这种话你怎么不多对奥托君说说呢？他会很高兴的哦～。」
发出「呼呼呼」的愉快笑声，罗兹瓦尔立刻又转变态度开始揶揄起我来。
要是那么说了，奥托肯定会感动涕零地喊着「昴先生」然后继续心甘情愿地做牛做马。想想都觉得恶心，他只要做牛做马的部分就足够了。
「因为奥托是会当真的嘛。」我说。
「我就不会……吗。嗯～不坏呢。不过，玩笑开多了，想说真心话的时候，别人也不会听～进去了哦。」
「不想听你的经验谈耶。」
再说，真心话什么的，到那时候肯定会因为害羞而啥都说不出，很怂地继续当好朋友。所以完全没关系。我可比谁都了解自己。
这时，雨渐渐地小了。
我抬起头望向天空，却发现罗兹瓦尔与我的动作同步了。我侧过脸刚想调侃几句，却发现她的面庞上有异样的认真与忧虑。说起来还没问过她想来现世的理由是什么。
但这时林克斯已经抱着书本快步走来。我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林克斯问：「没事吧？」
这人真是操心过头，被奥托带坏了吗？我赶忙用手戳了戳罗兹瓦尔，与她拉开距离表明立场。
「这家伙在蛊惑我把你们都扔了。」
「哎～呀，别让我变成坏人呀。」
「你不就是喜欢把自己摆在坏人位的混蛋嘛。」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的一击。」
虽然也没说错，她小声嘟哝着，心情很好似地微笑。因为我也喜欢装恶人，所以很能理解这种心情——不，应该不要理解比较好吧。
听着我们的对话，林克斯露出了迷惑的神情。他最后点了点头。
「似乎是关系变好了的样子。」
「我一直很～喜欢御主哦。对喜欢的人也是会做些好事。比如……对了，让我帮帮你呗？」
「什么？」
罗兹瓦尔嬉皮笑脸地从林克斯手中抢过书本。猝不及防的攻击下，林克斯也赢不过身为拳脚大师的她，只能欲言又止地看着罗兹瓦尔翻开他买的书。
虽然我也凑过去看了，不过那些文字应该不是通用字，我连一点都看不懂。更何况上面还画了好多几何图形，让我感受到胃里一阵翻腾。
「别看我这样，我也算是个魔法理论方面的高手。如果能减少从者的玛那消耗，奥托君的交易负担会减小，御主可以召唤的从者也能增加。你是这～么考虑的吧？」
是被戳中心事了吗，林克斯垂下眼帘，明显是动摇了。
原来你也会干正经事呀！我惊讶地看向罗兹瓦尔。她露出了苦笑。
但那苦涩而无奈的笑容只一闪而过，罗兹瓦尔合起书让林克斯下意识抬眼看她。
「从你思考的角度，选择的方法，想出的对策来看，你确实是很厉害的魔法使，不过——」
罗兹瓦尔顿了顿。
那平时因微笑而显得妩媚的面庞，染上了犹如剑一般锐利的锋芒。
「为什么身为术士，你会携带剑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