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會由那個時代的道德去衡量,最終的價值將成為歷史,交由後世來裁定。既然如此,現在走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即可。

人生苦长,奔跑吧少年28

28

我醒过来时还以为自己置身于北国寒风中,正要瑟瑟发抖才发现周围温度正常,反倒是我手脚冰凉,出了一身冷汗。
「哎~呀,看样子做了很不妙的梦呢。」
耳边传来风凉话,我不假思索地瞪了过去。用词非常有特色的罗兹瓦尔正坐在我床边。
「都特地给你一间房了,居然还跑到这边来。女孩子的矜持都被你吃了吗?」
「我可不会受那种矜持束缚。不过……嗯,你似乎梦到了从者的过去,是谁的?」
「林克……不对……」
我止住说到一半的话,脑袋里浮现出一个名字。
那是从满怀信赖与敬爱的士兵们口中吐出的名字。
那是由濒死绝望的敌人饱含愤怒与激情喊出的名字。
那是在梦的最后悲伤的少女一遍又一遍呼唤着的名字。
「……尤里乌斯·尤库里乌斯。」
那是他的真名。
听见那个名字,罗兹瓦尔眯起了眼睛。然后颇为高兴地拍掌笑起来。
「那不是很~棒吗?林克斯君,不对,尤里乌斯君也会高兴的吧。毕竟是梦寐以求的东西。」
「我倒希望自己也能跟你一样笑起来哩。如果你没有恶意就更好了。」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从床上坐起。赤足踏上嘎吱作响的木地板,我来到房间的窗口。
外面能听见嘈杂的叫卖声。摊头上摆满各种纺织品。有少女摇着叮当作响的铃铛跑过。也有男孩们正在抢一个颜色艳丽的球。那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在地球的另一端,而非剑闪纷飞魔法交错的异世界。
街上游走的行人里奥托正匆匆忙忙地穿行。他看上去面色焦虑,显然是遇上了麻烦。真是帅不过三秒,靠不住两天的男人。
我将窗户合上,转而看向罗兹瓦尔。
「尤里乌斯去哪儿了?」
「他正在研究术式呢。虽然对术式有研究,但他似乎不太~擅长制作器具。」
所以研究进度也很缓慢啦。她耸了耸肩补充道。我也不是真的想问他的研究,只是想确认对方的位置。
既然尤里乌斯不会出现在屋内那么——
「你应该,和我是同一想法吧?」
「不说~清楚的话,我可是听不懂~的哟。」
明明就是能明白的。我唾弃地腹诽着笑嘻嘻的她。明知道她只是想要听我听口说出内心想法,但话出口前我仍有踟躇。
因为,那就仿佛背叛了尤里乌斯一样。
「也没~必要勉强自己呀。」
「不,是我错了。那么,重新确认一下。」
在罗兹瓦尔给我台阶前,我先一步调整好心情,用认真的目光注视着她。对此,她也仿佛回应般收起了那漫不经心的态度。
狭长的异色瞳里闪烁着暧昧的流光,完全看不懂她在想些什么。挺直的腰板也透出了从者所有的魄力,光是看着就能把我压垮。然而,我非得感谢她的善意,多亏了这份压力,我确实看见了自己的真心。
「——你,不希望我把真名告诉他吧?」
意料之中的沉默降临。
罗兹瓦尔陷入沉思,我也借此机会梳理记忆里的事。
这个想法的起因只是源自罗兹瓦尔的疑问。为什么身为术士,林克斯却拿剑呢?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学习剑术是种错误。
这个世界里魔法似乎只是武技的一种,是拥有才能的人才得以学会的武技分支。尤里乌斯热忱剑技的做法当然能理解。透过他的记忆,我也见识到剑技与魔法的结合会制造何等威力的攻击。
然而,总觉得那里有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地方。敌人的口吻和罗兹瓦尔的语气全都令人不舒服,让我想起了莱克蒙西市时,眼看着花女拔剑一战时的心痛。
当尤里乌斯记起自己的真名,用出他的宝具时,我一定会体会到相似的心痛。隐隐有这样的预感。
「怎么会这么想?在我看来,只有想起了自己真名的林克斯,才有契约的价值~哟。」
「在这种时候装蒜只会让人火大耶。」
「让你生气也不是我的本意。说过了吧,只是类似于恨铁不成钢的感情。」
没有扬起语调,她平静地诉说道。
「他肯定苦恼了。愤慨了。不甘心。不舍得。尽管如此也有要抓住的东西。走到的结局就是这样。」
这个世界是很残酷的。
没有学习和成长的余地,早在出生时环境和才能就决定了人生。
够不到的东西,一辈子也够不到。
无论付出多少心血,无论淌下多少血泪,赢不了的,就是赢不了。与生俱来的差距比天更高,比海更广,无法超越,无法横渡。
尽管如此也非赢不可的话,就只能忍痛舍弃原本坚持的东西。
「崇敬剑,学习剑,热爱剑,然后放弃剑。那就是他选择的人生。」
用已经看穿了对方灵魂的口气说着,罗兹瓦尔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真是笨蛋呐,她轻声感慨。
这是召唤以来,第一次看见她流露类似真情的东西。
我不禁好奇:「你干嘛摆出一副很了解的样子呀。」
「因为我生前一~直在看着一个对剑执迷不悟的男人啊。」
她有些自嘲,又很平静地说道,忽然转过头来看我,闭起了蓝色的眼睛。
「不过,我的感情归我的感情。御主的判断又是另~一回事了。要是能跟御主成为共犯,我也很开心啦。」
「感性支持我不说,理性建议我说……吗。你到底是站哪边的啊……」
「我一直是御主的好伙伴~哟。」
骗鬼啊,我对她做了个鬼脸,然后抱起手臂。
「如果说了,现在的林克斯会消失掉。」
「现在的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界限,也不记得未来会有的不甘。不过,御主觉得那是可恨的东西吗?」
「当然的吧。」
除了悔恨外得不到别的东西,只是虚度了人生而已。说到底,我也不知道尤里乌斯之后度过的是怎样的人生,看见的只是他一星半点的经历而已。消沉下去,一蹶不振,跟过去的我一样变成废物的可能性,也不能完全否定。
「——但是,会想要忘记吗?」
罗兹瓦尔继续问道。我一时哑然。她轻轻地笑了笑,那是种过来人对无知幼童的笑容。
「我是不会想忘记的哟。所有发生的,我都会记住。无论荒废了多少岁月,只要目标不改,恒心依旧,就没有能阻挡我的。」
那份笑容里隐隐染上了偏执的狂气。
被她锁定的我,就像是被蛇盯上一样毛骨悚然。
如果我拦在了她的路上,她会直接抹杀我的意志,将我做成提线人偶也在所不惜。
罗兹瓦尔展现的就是那样的觉悟。
「自己做出的决定,舍弃的东西,我全都会记住。林克斯君会~是怎样的想法呢?」
他会是怎样的想法?我眯起眼回想起梦境里看见的那个骑士。
高洁,执拗,倔强,简直无可救药。
那还用说吗。那家伙只会忍住过去的疼痛,牢牢铭刻在心上,然后继续死撑着前进下去。他和我不一样,不是会逃跑的人。
但是——
「疼痛,并不会因此消失。」
让心脏被绞住的悔恨和自责,绝不是会随时间而消失的东西。我跟尤里乌斯的想法肯定有天壤之别,我也没有傲慢到拿自己跟他相提并论。不过,我依然希望那个在弹幕中冲刺、自信而骄傲的身影不要消失。
「那个时候,担负起责任,指引从者前进的,不就是御主~吗?」
对迷惑不安的我,罗兹瓦尔轻声说道。我惊讶地睁大眼睛,说到这个份上,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这家伙和我的性子很像。居然连戳中我软肋的方式都知道。
「你呀,就算不想当,也是个出色的恶魔。」
「承蒙夸~奖。我也扮演了自己不想当的角色呢。再说教可是会吐出来的,别让我做第二次~哟。」
「罗兹瓦尔,你的愿望是什么?你留在现世的理由是什么?你帮我的目的是什么?」
听见我的话,笑嘻嘻的她,嘴边弧度被抚平,扬起的眼角也下垂。那神情依然难以判断真假,尽管如此,我愿意相信她之后的话发自真心。
她说:
「理由是,我有无论如何都想要见上一面,想要伸出援手,想要令其展颜的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会帮助你,昴君,直到我消失。」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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