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會由那個時代的道德去衡量,最終的價值將成為歷史,交由後世來裁定。既然如此,現在走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即可。

人生苦长,奔跑吧少年16

16

回到之前与女性从者对峙的地方,她还一如既往地趴在白狼上呼呼大睡。
闲散到这个程度也令人钦佩了。
她睁开一只眼:「莱普那个笨蛋哈……嗯,已经结束了吗。」
「你应该没有同伙了吧?」
「本来……就没有哦……」
虽然含含糊糊的,但她还是缓缓将实情诉说出来。原本突然来到这个世界时,她和林克斯一样都没有见到自己的真正召唤者。没有愿望也没有欲求的她,只是随便找了个暖和的地方睡觉而已。
不知以什么手法,与她定下临时契约的山贼迷上了她。为了将财宝献给她,山贼们疯狂劫掠路过的人惊动了卫兵队。然后,在御主的请求下,她折断了上山讨伐的卫兵们的头颅。
不过她本人没有欲望,之所以待在这里只是因为另一位从者莱普的计划需要她在这里罢了。
风刮得更猛烈了。
开了半山的鲜花被风吹起花瓣,女性从者的长发犹如丝绸般飘起。
这世界有个特殊的名词。玛那风。因为玛那的分布不均衡而产生的气流涌动。而我们眼前的从者,就是无比庞大的玛那块。她不需要移动,不需要攻击,只是待在那里,安然舒服地趴在白狼背上,风就会将她周围的花粉带向远方。这就是所谓的被命运所选择的含义。
打着哈欠,毫无战斗意识的她却依然被林克斯他们紧紧戒备着,理由其实无比单纯——
「哈呼……需要确认的事,已经没有了吗?」
「你没有战斗意志,这点我是看出来了不过——」
「咒令……呢。」
因为御主拥有让从者服从的咒令,次数为三。如果是对魔力高的从者,或许能挣脱咒令的束缚,但这位从者看起来不是那样。也就是说,当她口中的临时御主命令让她发起攻击,她身上的那份可怕鬼气就会化为有形的攻击袭来。
为此必须提防,可以的话最好能在出现最差情况前解决对手。但昴这边战力严重不足,能在枪林弹雨中行动如风的林克斯都感到无比困扰的话,本身不擅长攻击的奥托就更没指望了。何况还有需要奥托解决的事情。
我看向犹豫不决的奥托,试图唤醒早晨看见林克斯数据时的感觉。就像召唤从者时那样,将位于胸口以下丹田处的门打开。奔腾而出的玛那洪流一瞬间让我感受到了焚烧般的疼痛。就像是战场上冲锋的战马马蹄,无情地蹂躏着身体内部。然而,当洪流冲向眼睛时,听从意识指挥,产生具体意义的魔法被确实地发动了。
「筋力D,耐久C,敏捷C,魔力C,幸运E,这数据真是闻者心酸,见者流泪。但是——」
宝具『无归之森』,那是将奥托的成名战具现出来的武器。保护主君逃进森林,八人对五百人,惨烈到令人想哭的实力对比,尽管如此也没有气馁,也没有放弃主君。在那个内乱四起的时代,将奥托·斯文这个名字镌刻在历史上的,不只是游击智慧,更多的是他对主君无瑕的忠诚。将那份不离不弃的忠义作为旗帜宣扬,用领土作为资本,将胜利作为收益,奥托彻底从一介旅行商人转变成官场商人。
我不了解这世界的历史,也不了解奥托这个人,连他是为了追寻什么而回应召唤都不知道。短时间内积累的感情会有多么深厚呢。虽说是御主,但我不觉得和主君的分量是一致的。至今为止奥托和林克斯都尊重我的判断,这点我确实感激,但那不意味着以后也是。我的斤两我自己清楚。说不定会被奥托拒绝,但尽管如此我还是要求道:
「奥托,解放宝具吧。」
「可以吗?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既然身处森林,拖住她还是没问题的。她对玛那的消耗非常大,只要将临时御主杀死,要不了几分钟就会消失吧。」
「嗯,理性的判断是这样吧。」
现在只剩下一个从者。
虽然召唤者不明,但对方没有现身的迹象,就暂且不去考虑。
只有从者能与从者抗衡。失去记忆的林克斯对付不了她,那就只能依靠能使用宝具的奥托。那宝具本就是拖延战特化,在森林里具备特别优势的武器。根据理性判断,就该让奥托保留宝具,在关键时刻对付真身不明的女性从者。
但是——
「抱歉,我这个人既自不量力又非常贪心。既然看到了眼前这样全都倒地深陷幻觉中的卫兵们,就不忍心让更多人品尝到这股疼痛感。之后的事就之后再考虑吧!奥托,帮我把这席卷森林的命运之风驱散掉!」
嘴上说得漂亮,但其实也不过是耍帅而已。真正来执行的人是奥托。
他叹了口气。
「真拿您没办法呢。」
这句话就等于是许可了。我和林克斯对望一眼。他心领神会地翻身跨上身旁的野狼。没经受过驯服的野兽却乖巧得像只家猫一样,从乌黑的眼珠里透出谜一般的爱意。我抓住林克斯伸过来的手,用狼狈的姿态爬上狼背,忍不住叹气:「真是头没眼光的狼。」
「这孩子还要载我们一程,能别说那么过分的话吗?」
安抚着仿佛能听懂人话般变得急躁的狼,林克斯对我说道,越过我抱住了狼的颈部。我完全被压在狼背上,身后就是林克斯的温度。但没有时间多做感慨,奔跑起来的狼让我全身都被无力感侵袭。没有马镫也没有缰绳,如果不是背后有林克斯压着,我大概会再度飞出去。
与此同时,森林发生了异变。
从奥托口中编制出野兽的言语。仿佛为了与他的声音相合般,森林里各种各样的声音一同爆发出来,汇聚成足以敲破耳膜的猛烈交响曲。
无法分辨出是何种生物的叫声,它们油然已经融为一体,只是化作『森』的一部分而行动。作为心脏而存在,身为指挥的中枢,奥托不断指使着『森』本身为他服务。
风向不知不觉被改变了。
因为女性从者的存在而刮起的玛那风,因为森林里动物的扰动而出现了漩涡。
那是需要极其高端的地理与天文知识才能制造出的奇景。曾经作为旅行商人游历国家,深受不幸女神青睐的奥托,最不缺乏的就是与这样糟糕透顶的极端现象狭路相逢的经验。
龙卷风带着树木和花草朝着高远天际飞旋直上,那飓风在灰暗的天空中恍如张牙舞爪的恶魔。但恶魔并非是伸爪向都市,而是朝着山贼的大本营而去。
「如果情况属实,山贼们应该是打算迷倒卫兵们,趁机进攻城市。」
「有那种花粉的地利,刮起玛那风的天时,还有能召唤从者的人和,这算盘真是令人讨厌的考虑周全。」
这就是那个叫莱普的男性从者的算盘吧。
利用花粉削弱守城的能力,派山贼大举进攻,出事后就请那个女的出山。一般在第一轮花粉攻击后,卫兵们就该拿他没辙了。至于卫兵以及奥托这样的从者会上山进攻,这应该不在他预料之中,所以才会以自己为诱饵进行牵制。
身为指挥官的自己再怎么也不会被杀掉,他应该是那么想的,却没料到会杀出我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因为那冷酷而得意的笑容让人火大,这理由说出去大概会被打。
思考中,已经能看见山下的城门,我忍住烈风刮在脸上的疼痛感,观察已经聚首在城门下的山贼们。确实是伙强盗。他们身上的铠甲令人眼熟,应该是从先前攻山的卫兵尸体上抢过来的。他们早就做好准备,齐齐戴着头盔避免吸入花粉。
「虽然不需要我多说,林克斯——」
「嗯。」
轻轻地回应我的声音,他等待着我的命令。
「我不想杀人。我讨厌看见死人。他们和刚刚的亡灵不同,是活在这世界上的人类。你是我的剑,你杀的人就等于是我杀的。就算那群是十恶不赦的混蛋,也不能无视手上的血。别忘记那份重量,赋予他们死亡吧。」
「您还真是令人头疼的御主。」
林克斯轻轻地笑着说道。
我脑袋上迸出青筋,正面目狰狞地打算说些不客气的话,就听见他继续说:
「——是我的幸运。」
下一秒他离开狼背仿佛一阵风般突入毫无准备的强盗群。我赶紧抱紧了狼,努力指挥它朝能观察战局又不会被卷入的地方跑去。
从者对普通人,诚如预料的那样,呈现出压倒性的优势。
已经不是战斗,完全是屠杀。
那美丽的剑每次挥舞,都将带走一条性命。
再也不给予悔过的机会,断绝别人未来的剑,为什么会那么美丽呢。简直就像是神在对脆弱的人类给予无情的嘲笑一样。
我咬紧牙关,眼睛眨也不眨地观察着。
肯定有指挥官,肯定有与那个女性从者定下契约的人。必须找出来,必须在他将那个从者召唤过来前将他歼灭。否则一旦那位女性来到城边,只要她来展开宝具,整座城都无法幸免。
「——找到了!」
发现那异样的头盔时,我的心跳慢了半拍。手心里溢出冷汗。
『林克斯杀了他——!』
通过契约嘶吼而出的声音,我指挥林克斯斩向不远处举起手的山贼。然而就在那一刻,周围的山贼们却以自杀式的威猛朝林克斯扑过去。
「以咒令命令——」
山贼的声音让时间变得缓慢。
我不禁开始祈祷。
林克斯的剑锋不过十公尺之距。
「屠杀万物吧,塞赫梅——!」
然而,当剑刺中男人的咽喉,将他的声音封锁时,咒令已经被发动。
在那瞬间我脑海里空白一片,直觉突破理智束缚支配了我的身体。我做了必须也最应该做的事。
「以咒令命令,奥托,立刻来这里!」
我感觉体内产生了「有什么消失了」般的空虚感。下一瞬间奥托仿佛使用了空间移动的魔法,瞬间出现在我身旁。然而,他的衣服却被鲜血所染,犹如手臂穿体般的孔洞不断涌出血液,令人感到恶寒。
「辛苦了,取消实体化吧。」
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奥托立即吐出一口血。对我露出苦笑,他消失在原地。那样的光景令人惊愕,但没几个人的注意力留在我这边。就连林克斯也不知何时脱离强盗群来到我身旁。
因为森林里出现了远远超乎奥托之前宝具的异变。森林仿佛被推土机碾过一样瘫倒。无数漆黑的手掌径直劈开道路,在那尽头出现了一位女性的身姿。漆黑的礼服下是洁白的肌肤,紫红色的长发因风而舞动。
身为女子,那份美丽和妩媚是压倒性的。但没有人会对她产生好感或情欲,只因为缠绕她周围的鬼气已近乎化作实体。那是不知残杀了多少生命才能积聚而成的杀意,是不知人性为何物的冷酷。
只有一个词能够形容眼前的光景。
——魔女。

TBC.

评论
热度 ( 2 )

© 无盡食慾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