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會由那個時代的道德去衡量,最終的價值將成為歷史,交由後世來裁定。既然如此,現在走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即可。

从零犯错的魔女教生活34-35

34

「——原来是这样,还真是麻烦你了。」
昴点了点头,努力调动面部肌肉里的力量,亲切地笑起来。
前因后果已经搞明白了。除了事件本身出乎意料外,倒也没有特别让他惊讶的事。
独自留在村里的尤里闲来无事,留意到微精灵的骚动前往村子周围。观察作为结界核心的魔石时,被看见的村民以为有害人之心而敌对。当时注意到骚动忍不住出头的,就是眼前的少女——艾米莉亚。
「哪里,我才是。应该每天都有好好检查魔石之力的,咦,是这样吗?」
前半段还在认真道歉的艾米莉亚突然神色一变,露出讶异的神情。普通来看恐怕会以为她神经不正常,但昴多少能猜出她可能是在和契约的小猫精灵帕克对话。
虽然不知道那能读懂人心的精灵对自己的想法把握到什么程度,昴只是压制着心中是狂喜和兴奋,努力用有礼貌的口吻与艾米莉亚交谈。
这样就好。不想带给她伤害,也没资格靠近。只是这样短暂地接触,然后不断坚固早已下定决心的内心。
说着「差不多该走了」面露歉意的艾米莉亚,与上次相比已经推迟了不少时间,大概是要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吧。在尤里的照料下生活习惯变好的昴也能大致根据自己的生物钟推断时间了。
这是,不讨厌和自己交谈的意思吗?边被内心的小人敲头喊「怎么可能啊你这个自大狂」,边忍不住怀抱期待,昴微笑着与艾米莉亚挥别。
「抱歉,让你久等了。」
昴回到寄宿的小屋,看见尤里已经准备好午饭。香气扑鼻的面条料理让昴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他眼前出现了一块白板。
『没关系吗?原本是不打算与艾米莉亚大人见面的吧。』
尤里脸上写满了担忧与歉疚。他大概认为自己的无心之举打破了昴原本的计划吧。
昴低头看了看右手。当然上面没有血。他慢慢地将手挪到尤里头顶,轻轻地摸了摸。
「已经没关系了。比起那个,真感到歉意,就想办法发出声音给我听吧。」
惊讶地抬眼看了看昴,尤里重重点了点头。那比以往的所有许诺都来得郑重。但昴知道那是不可能达成的承诺。他不抱希望地耸耸肩,在饭桌旁坐了下来。
「菲利斯呢?」
「在叫菲利酱吗,昴大人?」
刚提到名字,本人就从门外探进头来,一瞬间昴还以为自己掌握了召唤的魔法。怎么想都没有那种好事,眯起眼睛吸吸鼻子的猫耳少年明显是被食物的香气吸引来的。
菲利斯轻飘飘地在椅子上落座,撑着下巴,佯装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一想到去往王都,菲利酱就吃不到尤里的饭菜只能啃骑士团的馒包,菲利酱就呜哇——」
「就算你这么说,也不会留下你的。」
「冷酷无情~!」
虽然无理取闹地愤愤吞噬面条,菲利斯也没不明事理到那个地步。昴现在缺少很多力量,如果菲利斯能回骑士团站稳跟脚,那未尝不会变成一股力量。
身处于政权中心,一有风吹草动,被交付了对话镜的菲利斯能第一时间通知昴。这样一来,昴也终于能掌控别的候选人的动向了。
昴不信任梅扎斯,不敢随便差使魔女教徒。单单依靠奥托和尤里的情报网,顶多能获悉民间舆论的走向。要更进一步了解候选人的情况就很难。所以昴会放下菲利斯的治愈能力,让他回去王都。
「你就如你所希望地去治愈别人。你帮助的人越多,声誉越好,越是被人重视,对我来说就越有价值。」
「真的是那喵想的?」
「嗯?」
菲利斯咬断面条抬起头问道。昴困惑地歪了下头,但没有给出回应,菲利斯低下头继续吃饭中。
昴忍不住看向坐在一边的尤里。原本他是坚持佣人该单独找时间吃饭的,不过一直被不喜欢一个人吃饭的昴拉上餐桌,现在也已经习惯了。
「菲利斯是不是不喜欢我呀?嘛,虽然我也不怎么喜欢他。」
「————」
看尤里将东西搬上龙车,准备离开阿拉姆村,昴趁这时机向他打探情况。比起最初甩下冷言冷语、后来又传销一番感到难为情的昴,菲利斯和尤里打交道的时间更多。
尤里停下铺设坐垫的动作,静静地看了昴一眼,然后打开写字板书写道:
『是害羞吧?』
「哈?」
『如果您是完全的坏人,反倒能死心。——大概是这种感觉。』
什么玩意儿?昴迷惑地摆出苦瓜脸,但尤里已经没有解释下去的意思。被托付了写字板,昴看着尤里铺完垫子后,从车厢里退出,摆出邀请昴上车的架势。
比了个鬼脸,无视他伸出的手,昴噌噌钻入车厢里。另一边从屋里磨蹭出来的菲利斯则摆出害羞的神情,接受了尤里的帮助。
「你是那个吗?」
「讨厌,菲利酱已经心有所属了~」
听见昴的指摘,菲利斯捂着泛红的脸,露出一副心跳不已的模样。那装模作样的架势让昴翻了个白眼。但嬉笑之后,从车厢眺望着被向后抛去的风景,菲利斯的面庞却染上惆怅般的失落感。
「结果,又要一个人了。」
他如坠梦境般地呢喃。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昴心想。菲利斯内心的伤口不是简单的相处能填补的东西。换做是昴,根本没能力像他这样和人有说有笑。不,说不定菲利斯每晚都在哭,只是早上用魔法遮掩了。
他倔强地不想把情绪暴露在昴面前,昴也没有打探的欲望和勇气。不过——
「我可不会给你通电话讲睡前故事哦。」
手支在另一边的车厢窗户上托住下巴,昴用冷淡中暗藏嫌弃的口吻说道。
菲利斯眨了眨眼睛看向昴,然后嫣然一笑:
「昴大人好过分~菲利酱每天都会按时骚扰您的,安心吧!」
「我说你啊!」
「——给我爱和友情的人已经逝去了,让我看到光的人被我自己遗忘了。昴大人能给我什么吗?」
印象里不是含着眼泪就是藏有嬉笑的黄色眼瞳静静地看向昴。
我会填补你心里的空缺。我会代替你失去的那些人。原本昴应该那么说的。将菲利斯变成自己的道具,轻松地使用他。
——不过那是在菲利斯还是『青』的时候,昴会做的事情。
看着现在的他,昴没办法鼓起那种勇气。昴很清楚,自己不是那么特别的人。不是能成为点亮别人生命的人,也不是能给予爱的人。这样的他——
「我能给你的只有黑暗的生命。」
乍一听很像是中二言论的说法,确实是昴发自内心能给出的承诺。自己是魔女教大罪司教的事好像还没跟他说来着。昴在心里挠了挠头,面上还是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模样。
分不清是随心的话语还是真诚的许诺,菲利斯愣愣地凝视着昴,呼出一口气:
「反正,菲利酱的人生,本来就是在黑暗里展开的。那样倒也不错。」
就这样,昴和他的对话迈向了终点。

35

——接下来就是自己孤身、不,两人的战斗吗。
与菲利斯挥别后,昴站在龙车边,打量熟悉而陌生的王都。这里是卫兵值班室,通过这里能前往贵族街,前往菲利斯工作的骑士团训练所。
昴以前没有来过这里,尤里能顺利把马车赶往这边也是托了菲利斯指路的福。
八小时的行路让天色暗了下来。连夕阳的余晖都不剩,唯有淡淡的星辰闪烁在夜空中。街道被青白色的结晶灯点亮。不过灯火通明只是位于贵族街内的光景,只有一条街相隔的平民街已经逐渐安静下来,仿佛随着入夜也一起陷入沉睡般。
「总之先投宿吧。」
重新上车,昴对尤里给出指示。他点点头指挥地龙朝地图上给出的旅馆跑去。城市里地龙跑得缓慢,能看见在路边缓慢行走的人们。
——那街巷里的尸体,最后怎么样了呢?
忽然浮现在脑海里的是令昴都觉得意外的记忆。对他而言早已不是第一次杀人了。
当初尝试了无数条不同的路线,每次都被混混三人组拦住,发觉自己早已被盯上的昴,决心将他们彻底除掉。面对攻击过无数次,将应对策略深深刻入灵魂的昴,没经受过训练的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既然他们决定要害人,选择了夺走别人财富这种阴暗的生存方式,最后被害也是咎由自取吧。昴想着,自以为没什么愧疚感,但记忆依然没有放过他。回想起这件事本身,是因为身体在告诫着自己吗。
「我害死过很多人。」
换到靠近驾驶台的位子,头靠在车厢与驾驶台的小窗边上,不对任何人,昴平静地诉说道。
「虽然只是牵连进来的人……当时我想要拦住艾尔莎的脚步,我让一群人成为她脚下尸山的一部分,然后也成为了我能站在这里的基石。」
原本是想着没必要让他们送死的。但世事不如人愿,他们的死亡在昴的生命里产生了可悲的意义。如果卫兵们不来拖住艾尔莎的脚步,如果他们不因此而死,昴就无法让通关NPC莱茵哈鲁特登场。也就是说这是环环相扣的局,是无法破解的死。最终,作为永恒的死亡而定格。
现在的昴早就对那鲜血涂满墙壁,比夕阳更炫目的光景感到麻木。他不可能为逝去的生命感到叹息。尽管如此,那往日的幽灵为什么开始纠缠不放了呢?
「成为卫兵时就应该有为人民牺牲的觉悟。变成这样也算是死得其所吧。不知会有多少人哀悼,为他们落泪。——实在是可憎。」
注视着似曾相识的建筑,昴胸口燃烧起来的,并非是对往日的悔恨或怀念,更不是对逝去亡灵的追悼。他所感受到的只有近乎憎恶的嫉妒。能将心焚烧的嫉妒。
「我该怎样才能死得其所呢?」
也许终有一天昴会老死。
既然他一次都没有回到过比最后存档点更早的时间点,应该不用担心死掉后重新见到水果店老板凶巴巴的脸。
然而,那绝不会是昴期望的终焉。
那样不过是徒劳地、无为地、愚蠢地、虚度了时光,浪费了被她所拯救的生命。
想要如火焰般燃烧,如鲜花般绽放,哪怕只是转瞬之间也想要深深烙印在她的眼球里。就算她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但在那一刻、那一分、那一秒,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昴生命的价值。
但连这个也不被允许吧。昴寂寞地想。他从怀里掏出福音书。
记录着未来,指引教徒的福音啊,告诉我该怎么死才好呢。这样祈祷着翻开书页,里面却依然是雪一样的空白,简直就像是在诉说「未来需要你自己开拓哦」一样让人火大。
往日的鬼魂从地里爬出来,喊叫着「下地狱去吧!」要拉昴往下坠落,昴边说「想都别想」边拼命用脚踢着它们的头,将它们一个个全都踩下去。
咕噜咕噜转动的车轮停下,龙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昴揉着眼睛感觉自己像在短时间内做了噩梦一样。
摇摇晃晃地下车后,昴进入的是家普普通通、既不算高档也不嫌简陋的旅店。尤里去停车,昴和柜台老板完成交涉后转着双人房间的钥匙走上楼梯。
稍微冲洗了下身体,昴就懒洋洋地躺进了柔软的被窝中,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写字板刷地一下出现在眼前,昴睁开一只眼睛努力对焦:
『为什么是双人房间?』
「两个人住,这款便宜呗。」
『我应该去住合间的。』
所谓的合间,是异世界旅馆中专供仆人居住的房间。是完全没有多余的生活空间,能供十个人并排睡觉的屋子。对于出门要带随从又不愿多花钱在这种地方的老爷们来说,是令人满意的设计。
「烦死了,让你睡哪儿就睡哪儿,哪有那么多意见。」
昴满脸不快地从床上爬起来,把枕头抱在怀里不住地生闷气。
虽然尤里无论做什么都尽善尽美的行事作风很厉害,但有时候也循规蹈矩到令人厌烦。每次都要昴直说不必介意那点主从规矩,他才会安心般地接受下来。
盯着往自己床上走去的尤里,昴忽然烦躁地开口:
「喂,你。有考虑过自己的死吗?」
「——?」
「是想要老死呢?病死,不,这个一般不可能吗。为了什么人而死呢?又或者是,想要在见证理想实现的瞬间,心满意足地死?」
说实话,这个问题很不正常。
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人有闲心到描绘自己的死亡。人都是希望自己活得越久越好。再多一点时间,就能多看一点风景,就能多做一点喜欢的事。
然而,会不会有一个瞬间。
在那瞬间,哪怕知道灵魂会被恶魔夺走,也想要喊出「时间停一停吧」。
事实上,昴是有的。
但奇异地,那瞬间并非是在他记忆里最深刻的时候,并非是在被打得遍体鳞伤,被艾米莉亚所拯救,仿佛亲眼看见了天使的时候。
昴想要暂停的瞬间,是在漆黑的、唯独月光能从破败的屋顶上倾洒下来的屋子里,被割开腹部痛不欲生,意识也摇摇欲坠时,终于握住了艾米莉亚手的瞬间。
那一刻,自己是濒死的她所能依赖的全部。
这是能让浑身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恶寒,让心灵爆发出火焰般热度的瞬间。昴超越了现实,只全心全意地想着艾米莉亚。
要救她,必须救她,只有自己能救她。那么想着,昴的灵魂就焕发出光彩。
当意识到那一瞬间后,恶魔就掌控了灵魂,死亡就不再变得恐怖。只有庞大而深邃的,连死亡都能跨越的欲望在不断膨胀。
那是,抛出死亡作为筹码,也要赌赢的东西。
「————」
那么,尤里会有吗?
昴觉得尤里不可能没有思考过自己的死。因为昴偶尔会在他身上感受到那份虚无。等待着,期待着,终将到来的结局。在这过程中,他有着怎样的思考呢?
黄色眼瞳静静地望着昴,尤里移开视线后,从床头柜上取来写字板。
他闭起眼睛陷入沉思,大约过了一分钟,专注地埋头书写起来。
如果那是能轻松实现的事,昴大概会感到嫉妒的吧。但就算那梦想很难达成,昴应该也不会觉得快乐。既然如此,依旧想要追逐答案的这份心情,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罕见带有踌躇地,尤里递出写字板。
昏黄的结晶灯照耀下,昴看清了上面的文字。熟悉的手写字那么写道:
『我有考虑过,而且已经决定好了。』
「然后,不打算离开我?」
既然说是决定好,那就意味着有想要达成的事。假如那是待在昴身边无法实现的东西,以尤里的性格肯定会想方设法离开才对——当然,昴肯定不会放过已经知道太多的他。
但如果没有打算离开的话——
昴看着平静地点了点头的尤里,回想起之前被自己杀死的那个他。感觉也有着类似的平静。该不会他想被自己杀死吧?昴脑海里一瞬间划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就自嘲地摇了摇头。
「是吗,那就别走了。」
将写字板摆回桌上,昴把枕头重新放好。要躺下去的时候,他注意到尤里还坐在床边等待着。
闭了下眼睛,昴将头甩在枕头上,陷了下去。
「晚安。」
说完之后过了好几秒才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尤里像是也爬进了自己的被窝。很快,结晶灯就灭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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